這套別墅木屋一共四間客房,一個客廳。其中的兩套客房裏直接帶了衛生間,另有一個公共衛生間在走廊裏。最初,簡自遠和欣宜是最先登記入住的。簡自遠當仁不讓地占了一套帶衛生間的客房,後來還是穀伊揚將他的東西都扔了出來,讓我住進去。我想將這套條件好點的客房讓給欣宜,欣宜不肯,兩個人謙讓了很久,才決定還是欣宜住。另一套帶衛生間的客房很自然地由成露和羅立凡居住。穀伊揚和簡自遠合住一間客房;我和欣宜各自住一間客房。直到後來黎韻枝出現,我才又搬進欣宜的客房。
聽上去是有些複雜,典型的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入住後的頭天晚上還沒有黎韻枝,隻有成露和羅立凡、穀伊揚、欣宜、簡自遠和我。木屋裏有度假村提供的袋泡茶,安頓下來後,我美美地泡了一杯熱茶,身心舒暢。天黑下來後,所有人一起坐“木屋專線”的纜車下到半山腰雪場接待大廳附近的飯店聚餐、K歌,縱橫闊論天下。雪場度假村的主餐廳規格不凡,金碧輝煌,牆上除了名家字畫外,還有雪場度假村集團老總和各路影視明星的簽名合影。羅立凡對這位老總的背景饒有興趣,穀伊揚說這位老總叫孫維善,本縣人,是位活動家,不知從哪裏拉來一批資金投建了雪場度假村後,為富且仁,捐款建校,口碑很不錯。成露曾冷笑說:“羅總是不是要和孫總訂個商務見麵的約會啊?”羅立凡倒是沒和她爭辯。
繼續聚餐、K歌,眾人酒興高高地返回,坐在纜車上,仰望深藍天幕上的星星,也許是因為高山之巔,拉進了距離,星星們看上去好像就在頭頂,伸手可摘。隻不過它們一點也不可親,隻是冷冰冰地看著我們這群半瘋半癡的年輕人。
不知為什麼,我隻依稀記得,那晚聚餐的時候,我極度興奮,大笑大鬧。這樣的撒瘋,如果是成露,屬於家常便飯,對我來說,算是激情燃燒了,好像驟然回到了快畢業的那陣,一群沒有了學業牽絆的姐妹,在學校各處“淘野”。我還記得,興奮中的我竟然也和穀伊揚說話了,但肯定沒有說任何動聽的情話綿綿,是謾罵,還是冷嘲熱諷,我真的記不起來,也不那麼重要了。
玩得最瘋的,當然還是成露。她愛唱歌,是整個包廂的麥霸。她一邊唱,一邊喝當地的特產“延春大曲”。她能喝,也能醉。坐在纜車上時,她已經酩酊,她勾著羅立凡的脖子,問他:“今晚你愛我不?”羅立凡有些尷尬地說:“愛。”成露隨後一陣怪笑,說:“那你明天是不是就不愛我了?”
可愛的女生,醉酒的時候也會比較無理;平時就比較無理的女生,醉酒的時候就是混世魔王。
印象中,那是成露最後一次盡興快樂,之後的這幾天裏,她的情緒一天比一天消沉,眼淚一天比一天洶湧。
我和羅立凡一起扶著成露到了客房,將她安頓在床上。那時成露居然還在哼著歌,隻不過調子已經走得麵目全非。我跟她說了晚安,準備走出門的時候,卻被羅立凡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這時已沒有那麼亢奮了,隻是一陣警惕,怒視他說:“你這是幹什麼?”他難道真的變成了那種人?想到成露曾說起,羅立凡原先不同意出遊,聽說我要同行,才改變了主意。難道……我不由一陣陣惡心,頭開始隱隱地痛。
羅立凡依舊善於審時度勢,很快鬆開了手,歉疚地苦笑說:“對不起……我……隻是有些話,不知該對誰說。”
我想,對誰說也不要對我說。但他的眼中,似乎有一絲很難假裝的苦痛。我向床上瞥了一眼,成露仰麵朝天,已經發出了均勻急促的鼾聲。
“你想說什麼?”我小聲問,“我知道你們兩個,感情上可能有些問題,但是婚姻裏頭的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呢,基本上會站在婆的一邊,露露的一邊,有所偏見地看問題。”
“謝謝你這麼坦率。”羅立凡又苦笑一下,“沒錯,我是想談,我和露露之間的事。”
我說:“我洗耳恭聽。”
羅立凡說:“希望你不要先入為主。這會和你的性格不太吻合。”
“你很了解我嗎?”話出口,知道不妥。
四目交接,羅立凡輕聲說:“你應該知道的,我其實比很多人都更了解你。”他低下頭,定了定神,又說:“無所謂了,本來就不打算說服什麼的,隻是想告訴你一些真相。”
“讓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說,你雖然身為高管,時不時出入聲色之地,但潔身自好,很幹淨?”也許是看成露醉得不成樣子,我下意識地代替她進攻。這和我平日風格大相徑庭,也許,那突如其來的亢奮感最終還有些殘餘在我體內,隻能怪這奇異的木屋。
羅立凡聳聳肩說:“潔身自好談不上,逢場作戲總是有的,人在江湖什麼的,我沒有必要抵賴或辯解,但成露也並非不食人間煙火,離社交名媛也差不太多了,所以她其實比誰都理解我的情況。我們倆之間最嚴重的問題,並不是因為我有了小三小四,那隻是露露釋放的煙幕彈,真正很難繼續和諧下去的原因……你很聰明的,我講了這麼多,你應該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