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上，一直處於激戰的兩人全然沒有注意到下方的情況。
在兩人交戰的餘波波及到地麵之時，一張黑色巨網已經悄然成型，籠罩在整座城市之上。
“薑一澈，這是桐鼠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你也不想因為自己讓其他人受傷吧，其實，你一直都是個溫柔的人呢……”柯彤亮晶晶的眼瞳裏閃著淚光，自手中蔓延而出的黑色巨網越加堅固。
“夢想，終究遙不可及，你還有半小時的時間，如果再不能打破平手的現狀，那你的死，真的是毫無價值呢。”從混亂的戰圈彈射而出，冶月垢無在百米之外站穩腳步，一臉戲謔地說道。
“我唯獨，不希望你露出這樣的表情呢，”睚眥目光一沉，提劍踏風而來。
拍去衣袍上的冰晶，冶月垢無滿足地笑了，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因為睚眥的話，他終究不是不在意自己。
“人類的世界，自私，貪婪，焦慮，自卑，太多負麵影響侵蝕著自然，我累了，讓一切都結束吧，”心中回蕩的話久久不能消散，雙手自胸前快速結出一套複雜的印，垢無嘴角帶笑，明澈的眼眸裏竟是難掩的疲倦。
“歸零——”隨著一聲細不可聞的喃呢，一陣耀眼白光侵蝕半壁天空壓下來。
龍劍紅銀相間，帶著封凍已久的寒冰，半束令空間都扭曲的火焰碾壓而去。
白光與龍劍接觸的一瞬間，整個天地都安靜得聽不到半分聲響，蟲吟、鳥鳴、水聲、風語，都在這一刻靜下來，像是時間被凍結，又像是世界即將四分五裂……
幾息後，一切被光芒淹沒，銀白色的長龍渾身鮮血，盤旋其中，漸漸消失與光芒融為一體。
深入地下的熾婭掙紮著爬出來，剛仰頭想找尋睚眥的身影，卻被突如其來的白光閃得睜不開眼，紅袖遮目，緊闔的雙眼中擠出的幾滴淚被瞬間蒸騰，眼前似乎有個人影幫她抹去了淚水。
“別哭，妖刀……本無淚，”是薑一澈的聲音。
“別走，別丟下我！”熾婭大喊著，伸出手在麵前胡亂揮舞，妄圖抓住那一抹殘影。
殘影消散，眼前依舊是耀眼白光，一片虛無。
……
“哎，眼睛怎麼這麼痛啊！”居民樓裏，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拍拍自己兒子的背問道。
奈何兒子也揉著眼睛一臉茫然，不知道啊，好像忘了什麼。
“不是鬧鬼了吧，爸，要不我們去往生齋找那位薑老板看看吧？”
“好好好，這就走！”老人答應著，忙將外套往兒子身上裹，“來，多穿點，往生齋裏冷，”
……
長興大道，有一家名叫往生齋的店，裏麵裝潢很簡單，隻有一張小木桌，幾張桃木椅，外加牆上掛了一把明晃晃的紅鞘長刀。
往生齋的主人姓薑，是位看似隻有二十歲的年輕人，長相俊秀，一臉玩世不恭，專做送人往生、捉妖收回的營生，就是饞嘴了些，每次都要坑顧客許多吃食，倒也可愛。
門外，柯堯拖著疲憊到極限的身子回到了這裏，推開門，坐在桃木椅上，提起水壺就要往自己嘴裏灌。
卻被那位年輕人及時奪過水壺製止了，“柯堯，你好歹曾經是舉止端莊、女神風範的孟清怡啊，能不能別像個高中生一樣，得顧好自己的身體啊！”
說著，一隻溫暖的大手便蓋在了柯堯的頭頂，重重揉搓起來。
“哎呀，你別，我的頭發本來就夠亂了！哎呀龍帖！薑龍帖！你夠了！”柯堯氣呼呼的小臉上蒙上了一層緋紅，她伸著手去抓龍帖的手腕，卻怎麼也夠不到。
“真想不出冶月垢無為什麼要耗盡自己的生命將你救活，喂！神也消失了，以後的往生都要你自己度了，你也該成熟些了！”柯堯噘著嘴賭氣道。
隻是她沒想到，這麼一說，龍帖真的安靜下來了，平日裏隻知玩樂的龍帖眼中第一次有了沉穩的流光，“是啊，睚眥走了，再也沒人管我了，卻到了該自己管住自己的時候，”
……
冶月垢無，伴雙神而生。雙神湮滅，垢無回歸風雨；垢無湮滅，神徹底消失，再無新生……
往生齋外，一身穿白袍的男人牽著個小女孩路過，兩人不著痕跡地向裏探頭望了一眼，相視一笑。
淚，流起來，永無止境。
無淚什麼的，終究隻是騙自己的。
人活一世，該珍惜的，便好生珍惜了，該忘的，也早些忘了。
往生之門，擠擠就過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