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哥哥,這荒山野嶺怎麼會有村子?”冶月垢無歪著腦袋看向不遠處一座小村莊愣愣地出神。
雲霧繚繞的山高聳入雲,翠色欲滴的樹層層疊疊滿眼。偶爾幾朵嬌小的野花開在樹蔭下,於清風中翩然起舞。
這是座毫無人工痕跡的荒山,山上沒有路,有的隻是雜亂叢生的野草;山背是片森林,林中野獸分區遍布,虎嘯鳥鳴相交錯;再看這山下,霧氣中若有若無竟有座小村子坐落山腳,實是奇怪。
半山腰有個異常平坦的石台,此刻一身黑衣的睚眥正靜立崖邊,如珀雙眸精光熠熠,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那村落,說道,“死海、險山、古戰場,我們走的盡是些人跡罕至的荒地,不該遇到人類,這村子裏的人,怕是不簡單。”
聞言垢無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臉上滿是躍躍欲試,“我們去看看吧,我還想多了解了解人呢,”
“看看也好,”睚眥應下來,“接著走吧,還有半天就能下山了。”
“啊?再歇一會兒吧,不用冥力下山好累的!”
下一秒,垢無已經掛在斜如豎直的峭壁之上,嘴裏嗚咽著,餘光還不時往腳下瞥。
盡管心裏萬分後悔自己此前答應睚眥不用冥力看山水絕色的事,但一想起都是自己逞強好勝,再多苦也隻能往肚裏咽了。
一晃已是半天光景,山腳,垢無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看著已近在眼前的神秘村落,疲憊瞬間消失,氣卻久久沒有順過來。
“天精地靈,不應該元氣滿滿不知疲倦麼,怎麼爬個山都喘成這樣?”睚眥嘴角一彎,麵不改色氣息均勻地邪笑著問道。
“身為天精地靈不能用冥力隻靠蠻力攀爬險峰,我也算頭一個了,”垢無無奈地擺了擺手,“不虛此行啊!”
指骨分明的大掌附上垢無單薄的後背,一陣暖意流淌,錯亂的呼吸漸漸平穩。
“走吧,去前麵討碗水喝,你去。”睚眥揚揚下巴,示意垢無去敲前麵第一個門。
盡管不想離開背後這溫柔的手掌,垢無還是聽話地走上前,從寬袖白袍裏伸出了被碎石摩擦得通紅的小手,扣響了木門。
“吱——”門從裏麵拉開,一個年僅十四、頭戴小粉花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門外。
當目光掃過垢無的臉龐時,漆黑的眼瞳裏多了些驚豔,清鈴般的說話聲隨風傳來,“你是誰?”
“我與兄長路過貴地,天氣炎熱,想討碗水喝,”垢無編瞎話的本事見長,這種套話已經能信手拈來。
“你等等,我去把院裏的狗栓起來,”小姑娘說著,頭縮了進去,半開的門也被掩上。
睚眥盯著那扇門,炯炯的眼神似是要把門看穿,他淡淡地說了句,“垢無,再來個約定吧,”
“什麼約定?”垢無回過頭,蒼白的小臉上帶了些許不屑。
“隻要在這村子裏,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使用冥力,”睚眥微笑著,滿臉溫情說道,“如果你願意,在危險來臨之際,你可以像普通孩子那樣,向兄長求救,”
“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像人類那麼脆弱,就算沒有冥力,我也不會做出‘求救’這種事!”垢無撇著嘴,蒼白的小臉上爬上一抹緋紅。
然而睚眥卻無視了他的話,自顧自接著說,“隻要你需要,我就會出現在你身邊。”
“吱——”門開了,那姑娘似是剛剛做完飯,穿著一件綠色的圍裙還沒有摘就招手讓兩人進來。
垢無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躲閃,“好了好了,我們快進去吧!”
被垢無推搡著,睚眥無奈地笑著,走進了院子裏。
一踏進院子,響徹滿院的狂吠聲幾乎要洞穿雲霄。
垢無捂著耳朵直裂嘴,拉著睚眥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身子也更靠近睚眥,“內有惡犬,不便久留,我們喝完趕緊撤,太吵了。”
睚眥不以為然地點點頭,嘴角的微笑始終沒有消失。
別說普通犬類,就是猛虎野獸嗅到龍的氣息也該連滾帶爬地逃竄開,而此刻這廝不僅沒有絲毫畏懼之意,反而越吠越凶,定然不是什麼善茬,是什麼不曾見過世麵的山野精怪也說不定。
雙眼微眯,睚眥看向院中一處極不顯眼的馬棚,馬棚處在背陰的一麵,光線不強,窩在草堆裏齜牙咧嘴的凶獸倒映在睚眥眼瞳中。
那是一頭通體粉色,形似敖犬卻沒有毛發的凶獸,頸上的鎖鏈將它桎梏在銅鈴般的黑目閃著嗜血的光,鋒利尖爪在鋪滿幹草的地上狂抓,留下一道道白色印記慢慢腐蝕出溝壑。
血口大張,利齒掛著絲絲晶瑩。離了幾丈遠,撲鼻的惡臭沒有一絲削弱,而垢無沒有半點反常,似乎什麼也沒發現。
睚眥不禁有些擔憂,自行壓製住冥力的垢無無異於一個半大孩子,讓他警覺到什麼確實太過強人所難。
看著垢無一臉淡然嬉笑如常的樣子,睚眥突然有些猶豫,是不是自己對垢無的保護過猶不及了,導致他連最基本的察覺身邊危險都做不到。
其實冶月垢無一早便發現了異常,畢竟此次出行睚眥找的路線全是不可能有人類會出現的荒野,這座村落坐落在此處本就突兀,再加上這小姑娘見到生人竟毫無提防之心,實在可疑。
隻是想想睚眥之前的話,他倒是真來了興趣。
雖一直被睚眥近乎誇張地保護著,他卻從來沒有真正依賴睚眥。身為擁有足以懲戒神力量的天精地靈,他不懦弱,不畏懼。可現在突然生出的可怕想法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竟然想嚐試一次,試著真正接受睚眥,接受他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