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徒
江湖之大,古今之廣,諸事如恒河沙數。事事能道出一二者,當今武林隻有三人耳。一是邪教鬼判官雙拐劉;二是非邪非正百曉生;三是掌門書生書囚王孟。
書囚王孟,出自書香世家太原王氏。其父因仰慕田園詩人王維、孟浩然的淡泊隱逸,遂給小兒子取名王孟。可惜此子天生魯鈍,二三歲還不能言語,眼眉呆訥,心笨手拙。誰想日後此子竟以才識驚震武林。
王孟雖呆癡,其父王入緒倒並不擔憂。王入緒五十五歲得此子已是欣喜萬分,況且王孟還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無論香火和家業都不用操心,假若王入緒百年之後,還有哥哥姐姐照顧愚兒,無後顧之憂。
這些話都是王入緒對本家、外人說的,其實他心裏何嚐不想文曲星下凡他家,光耀太原王氏一族的門楣;他心裏何嚐不想長江後浪推前浪,虎父無犬子。可是…可是…
又過一兩年的光景,王家舉辦壽宴,全府上下張燈結彩,全城的小孩、乞丐討喜討壽包,壽星翁當然是王入緒,正是花甲之年。宴邀的、道賀的都是當地名流,如冠山寺的空文主持、隨雲峰觀主白芸道長、太原首富劉達福、太原郡長山如獲,其他的文壇名流更是濟濟一堂。五台山的遊空和尚、萬豐鏢局的當家也來了。這兩位可和王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壽宴當晚,兒孫給尊長敬茶。王入緒拉著小兒王孟的手來到白芸道長的麵前,教作揖敬茶。白雲道長道了聲喜歡,接過茶接了茶。抿了幾口,將茶盅放下。拉著王孟的手,看了看。又讓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說道:“賢侄額寬,印堂亮這是福相;人中深長這是壽相,我侄兒他日定是大富大貴之人。”
王入緒聽得這話十分欣喜,白芸道長可是能掐會算的人物,又擅長摸骨看相,他倆是莫逆之交又當著眾賓客的麵,紅唇白齒定是不會說謊。
燈熄人散,酒宴停罷。王入緒也酒醉人乏,剛想回房歇歇,忽然門童送來一張紙條,說是白芸道長臨走時留下的,說是等賓客走後才能交予你家主子。王入緒心中不由一驚,醉熏乏意全無,心中詫異,我與白芸道長相識相知三四十年,還有什麼話當著麵不能說呢!莫非府上發生了什麼難以啟齒之事?
在胡思亂想中,王入緒打開紙條上麵寫著:
賢弟,實不相瞞我觀小賢侄麵相卻是福壽雙全;摸其骨,也屬英俊之材;看手相,手紋交錯崎嶇亂衝,一生坎坷,但總有貴人相助,逢凶化吉,這一切都是吉人相。可我聽說賢侄自打出生,就比常人愚笨,今四五歲仍然口齒不清,不哭不笑,這與命理相背,看來賢侄與王家氣運相悖,相互衝頂才至於此。隨日漸長恐傷王家百年文昌運勢,哪天應驗可送我觀處,愚兄為其開竅通靈,為太原王氏疏導運勢。
王入緒思量再三徹夜難眠,權衡之下擇日送小兒送往隨雲峰學藝,對外隻是說,隨雲峰仙家道場,靈氣逼人,人傑地靈又茂林修竹泉甘水冽,是修身之所,送小兒到此,一是讓小兒陶冶情操;二是增添嬌兒靈氣;三是,隨雲峰天水觀太極劍了得,讓嬌兒在此增強體質,祛除羸弱也好。
王府距隨雲峰八十餘裏,兩三日便到。等王入緒攜著小兒王孟下了馬車,身後的仆人帶著禮盒、香燭、綢緞跟著。他們拾級而上,道兩旁古樹參天鬱鬱蒼蒼,狡兔靈獸、彩鳥秀禽行於其間不畏生人。王入緒思緒萬千,戴冠之年遊曆江湖,也曾一心向道,追求成仙長生之道,但畢竟是家族嫡長子,早晚要繼承家業成為族長。也就收了心,他就是在那時認識了白芸道長,一見相傾,成為莫逆之交。
一盞茶的功夫,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天水觀前。雲霧繚繞,有接天之勢。未曾踏入觀內就能聞到檀香氣。觀門大開,兩旁石獅守道,石板地麵一塵不染,已是深秋,可山上的柳葉、楊樹葉一片沒有,這是白芸道長算著時日,恭候老友拜會。
不用通傳,道童邊恭候在觀門前,做了一個禮叩,便請眾人去大殿吃茶。王入緒回了個禮,讓家丁交接禮品,然後在門房候著。
牽著小二手,進入大殿。天水觀果然是郡內第一道家仙場,不說外麵道場、寢房就有四五畝地之大,單單這寶殿也裝得下尋常人家房院的十來戶,雕梁畫棟、勾心鬥角。王入緒經常來自然不介意,可王孟第一次來,又不曾出過家門,這一看便看呆了。尤其是正殿裏供奉的三清,正坐威嚴,雖是泥胚卻在此處供養多時,有了仙骨靈魄。隻是太陽剛出,香客已有不少,平日裏的香火鼎盛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