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刀一直這麼搞下去,那麼到了今天,老刀一定會是上海灘前十名的莊家。可是到了2006 年之後,老刀卻越搞越小,吃的成越來越少,對那些欠債的人也不再嚴格逼債,到了後來,甚至隻吃一些賬戶的回水,錢自然也越賺越少。至於老刀為什麼這麼做,二狗並不是很清楚。
在虹口區的某個路口,二狗見到了站在烈日下的老刀。
如果老刀不是用他那帶著濃重上海口音的普通話連聲喊二狗的原名,二狗恐怕都認不出他來。和以前相比,老刀的腰杆沒那麼直了,麵容有些憔悴,甚至還有些浮腫。而且,就在兩三年前還是烏黑的頭發,現在居然有一半已經白了。以前老刀最注重個人形象,從來都是典型的海派中年男人的打扮,襯衣西褲永遠都是板板正正,腕上總帶著名表,可現在的老刀襯衣皺皺巴巴,皮鞋上沾滿了土,手腕上連塊手表都沒了。
總之就倆字:落魄。
隻有那雙眼睛,還算光亮、犀利。
這個當年名震虹口、楊浦的大流氓,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二狗看著他,愣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怎麼沒開車?”
“嗯……好幾年沒見麵,你怎麼沒變樣啊!”老刀答非所問。
“我能變啥樣?”
“你確實沒變樣,我們變化可大嘍……走,走,上出租車。”老刀說著話,連推帶搡把二狗推上了出租車。
“去哪兒?”
“去洗浴中心,好久不見了,洗個澡,喝杯茶。”
在出租車上,老刀說:“最近兩年,我挺少出來見人了,但是你今天打電話給我,我必須得見!”
“我的麵子這麼大啊?以前我咋不知道呢。”二狗一直盯著老刀看,看他的變化。
“前些天我遇見了小平頭,聽小平頭說,你最近在寫小說。是不是?”
老刀口中的小平頭也是一個賭徒,以前和二狗認識。
“寫不好,瞎寫唄。”二狗難得謙虛了幾句。
“寫不好?!那是因為你沒生活,所以你一打電話我馬上就出來了,今天我必須要來見你。要是把我的故事都說給你聽,書肯定暢銷!”
“寫你?寫你做莊家的生活?”
“對!”
“我可不給人寫自傳。”
“誰讓你給我寫自傳了?我這是給你提供素材。”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二狗半開玩笑地說。二狗雖然挺尊敬老刀的,但也經常跟他開些不鹹不淡的玩笑。
“等會說,等會坐下說。”
說著話,老刀和二狗就到了一家大型洗浴中心。這洗浴中心有四層,能容納上千名客人,從洗浴、按摩到演藝、棋牌,無所不包。
簡單的沐浴更衣後,二狗和老刀在洗浴中心二樓的茶樓坐下。二狗平時很少來這種場所,頗不適應:“為啥帶我來這裏啊?”
“我最愛來這兒!”老刀指著眼前那群穿著綠色浴衣的客人說,“你看看,多壯觀,人人都穿著一樣的衣服。甭管他在外麵是大老板還是送快遞的,隻要進了這個洗浴中心,就都得換成一樣。到了這兒,誰也甭覺得自己比誰高貴,誰也甭覺得自己比誰低賤。人人平等。”
“你是有錢人,有錢人非要跟他們平等幹嗎?”
“有錢人?嗬嗬,我曾經算是有錢人,現在,早不算了。當年我有錢的時候來這裏消費是穿這身衣服,現在我來這裏還是穿這身衣服。”
“你要跟我講什麼?別賣關子了。”
老刀抿了口茶說:“我就跟你講講過去幾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不說當年,改說現在了?”二狗記得以前老刀最愛提些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經曆。
“對,我說的就是最近的事,你可以寫下來。但你要答應我,千萬別讓公安局找到我。”
“誰知道故事精彩不精彩啊,我還沒答應寫呢。”
“你太小看我了,我當了十多年莊家,見過的賭徒和小莊家的事,夠你寫十本書了!”
“你別逗了,先講個能吸引我的故事!”二狗故意激老刀。
“行!我先講個大華的故事吧,算是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