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承認,我的朋友歇洛克·福爾摩斯的性格確實有些與眾不同,而這就是令我最反感的。別看他這個人頭腦敏捷,思維方法過人,辦事的時候有條不紊,而且衣著也十分整潔樸素,但是他最令與他交往的人苦惱的就是他那毫無規律可言的生活習慣。當然,我自己在這方麵也好不到哪兒去。

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你似乎永遠都可以發現大量的化學藥品和罪犯的遺物。而如果隻是在黃油盤裏看見這些東西,我感覺真是很平常。可是福爾摩斯不樂意將那些與他過去辦案有關的文件銷毀掉。所以每隔一兩年的時間,當他因建立了卓越的功勳而出名後,他才有閑情收拾一次自己的文件。此外,他在家的時候,要麼就是呆在沙發或桌子旁一動不動,要麼就是整日與小提琴和書籍為伴。所以,屋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擺滿了那一捆捆他從不舍得燒毀的手稿,並且他甚至不許別人碰一下它們。

一年冬季的某個晚上,我們圍著爐旁烤火,我很冒失地要求他把手稿的重要內容摘錄抄寫在備忘錄上,這樣就可以從屋裏多騰出點兒空間,好使居室舒服一點兒。他就很不樂意地走進了臥室。一會兒,他就拖著一個大鐵皮箱子走了出來。而在他啟開箱子的時候,我發現許多用紅帶子綁成的小捆文件已經塞滿了盒子的三分之一了。

福爾摩斯調皮地望著我,說道:“華生,看看這些記錄著案子的文件。我敢說,要是你知道了這些案子是說什麼的話,你想拿出來都來不及,就別說再往裏裝了。”

我問道:“這些文件就是你早期辦的案子嗎?哈,我一直都想看看這些東西呢!”

福爾摩斯輕輕穩穩而又愛惜地拿出一捆捆的文件,對我說:“這樣的記錄都是我出名前辦的案子,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這些案件有塔爾頓凶殺案,範買裏酒商案,俄國老婦人曆險案,鋁製拐杖奇案以及跛足的裏科裏特與他的可惡的妻子的案子。不過要說新奇古怪的,還得說是這個。”

他把手伸進箱子,從箱底取出了一個有點像兒童玩具盒子般的、匣蓋可以隨意活動的小匣子。接著,福爾摩斯又從匣子內取出一把老式銅製鑰匙,一隻纏著線球的木釘,三個生了鏽的舊金屬圓板和一張揉皺的紙。

福爾摩斯笑容滿麵地問道:“華生,你能猜出這些小東西說明什麼嗎?”

“在我看來,它們至多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而已。”

“的確,它們本身特別稀奇古怪,但比起關於它們所發生的故事,這些就不算什麼了。”

“那麼,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不僅案子是有曆史的,就連這些東西本身就是曆史呀。”

福爾摩斯把這些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沿桌邊擺成一行,帶著滿意的神情坐在椅子上打量著這些東西。

他說:“這些東西都是在馬斯格雷夫禮典一案中留下的紀念物。”

這個案子他雖然提到過幾次,卻都沒有說清楚。所以我說:“那麼請你快給我說說吧。”

福爾摩斯調皮地說道:“這麼說來,你不準備收拾那些文稿了,真糟糕,我又沒有讓你的整潔願望實現。不過你一定會很高興能把這件世所罕見的奇案加入你的記載之中的,因為這樣,我的偵探生涯的記錄就更加完整了。

“剛剛到倫敦的時候,我閑居在大英博物館附近的蒙塔格街,並為了自己的發展而閱讀各門學科的書籍。而當時也隻有我的一些老同學的熟人聽說了我的思維方法來請我破案,而我的第三個案件就是馬斯格雷夫禮典案。

“雷金納德?馬斯格雷夫和我是一個學校的,我原先還曾經見過他一麵。可我老覺得他實際上是試圖掩蓋他那天生的羞怯而顯現出驕傲的。他有一副很典型的貴族子弟的相貌,瘦瘦的身形,高高的鼻子,大大的眼睛,慢條斯理,溫文爾雅。事實上他的確也是大英帝國一家最古老貴族的後代。可是在十六世紀時,他們家這一支(第二個孩子的後代)就從北方的馬斯格雷夫家族中分離出來,定居在蘇塞克斯西部,赫爾斯通莊園也許是這一地區到現在還有人居住的最古老的建築了。曾經有一兩次我們不知不覺地攀談起來,我還記得他多次說他對我的觀察和推理方法感興趣。

“四年以來我們互相沒有見過麵,直到有一天早晨,他到蒙塔格街來找我。他變化不大,依舊保持他以前那樣獨特的安靜文雅的風度。

“‘你別來無恙?馬斯格雷夫。’熱情地握手以後我問道。

“‘你大概聽說過我可憐的父親去世了,’馬斯格雷夫說道,‘從兩年前起赫爾斯通莊園就歸我管理了。由於我是我們這一區的議員,所以非常忙。福爾摩斯,我聽說你正在把你那令人驚訝的本領用到實際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