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一個悶熱煩人的陰雨天,窗簾放下了一半,福爾摩斯蜷臥在沙發上,把早晨收到的一封信讀了又讀。這天的報紙實在沒勁,議會休會,人們都離開了城市。我渴望到新森林中的空地或南海的海灘一遊。福爾摩斯隻願意呆在五百萬人口的中心,對毫無結果的案件中每一個小小的傳聞都非常關心。他隻有一個例外,就是去鄉間看望他的哥哥。

我把報紙往邊上一扔,背靠椅子,陷入沉思。忽然我的朋友說:

“你想得很對,華生。”他說。

“什麼?”

“用這種方法來解決差異,簡直太荒謬了。”

“太荒謬了。”我大聲應道。我直了直身子,吃驚地盯著他。

“這是咋了,福爾摩斯?”我大聲說,“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福爾摩斯大笑起來。

“你也許是沒有開口說話,但從你的雙眉能看出來。當看到你扔下報紙,陷入沉思,便很興奮有機會研究你的思想,最後打斷你的思緒,結果證明我猜中了你的想法。”可是我對他的解釋依然不滿意。

“讓我來告訴你,扔下報紙就已經引起了我對你的注意,你在那裏茫然地坐了有半分鍾。隨後你凝視著新配上鏡框的戈登將軍的肖像。從你麵部表情的改換中,我看出你開始思考了。可你想得並不很遠。接著你的視線又轉到書架上那張亨利?沃德?比徹的畫像上。一會兒,你又朝上看著牆,你想,要是這張畫像也配上鏡框,正好掛在這牆上的空處,就可以和那張戈登像並排掛在一起了。”

“你真是緊跟著我的想法!”我驚呼。

“到如今我還沒怎麼弄錯呢。你又回到比徹的身上,你凝視他的肖像,從他的長相上研究他的性格。你後來不再皺眉了,現出沉思的樣子,可見你正在回憶著比徹的經曆。過了一會兒,視線從畫像上移開,思想又轉到內戰上去了。你雙唇緊閉,雙手緊握,臉色又漸漸陰沉起來,你搖搖頭。你是在想戰爭的可怕、悲慘。一隻手慢慢地挪到你的舊傷疤上,嘴角露出微笑,我便看出,你一定在想,這樣解決問題實在可笑。這是非常荒謬的。很願意知道,我推論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非常正確!”我說道,“你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

“這是非常淺顯的。今晚我們到倫敦街頭散散步,怎麼樣?”

我欣然同意。返回貝克街時,已經十點多了。一輛四輪轎式馬車正停在我們寓所的門前。

“哈!來的是個醫生,一個普通醫生,”福爾摩斯說,“剛開業,生意還可以。我們回來得真巧!”

一個尖瘦臉、麵色蒼白、長著土黃色絡腮胡的人,看到我們進來,從壁爐旁的一把椅子上站起來。他最多三十三、四歲,但氣色不太好,說明生活奪走了他的青春。他像一位十分敏感的紳士,身穿一件黑禮服大衣,深色褲子,戴一條不太鮮豔的領帶。

“晚安,醫生,”福爾摩斯爽朗地說,“你隻等了我們幾分鍾,我很高興。”

“您和車夫交談過了?”

“沒有,我是從蠟燭看出來的。請坐,有何貴幹?”

“我是珀西·特裏維廉醫生,”來訪者說,“我住在布魯克街四零三號。

“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我曉得,你的時間是很寶貴的。但在布魯克街我的寓所裏,最近發生了一連串奇怪的事情。今晚已經變得十分嚴重,我隻有馬上來請你幫忙。”

歇洛克·福爾摩斯坐下來,點起煙鬥。

“幫個忙,我十分歡迎。”福爾摩斯說,“詳細地講講,讓我聽聽。”

“我曾是倫敦大學的學生,畢業後,我在皇家大學附屬醫院擔任了一個小職務,接著致力研究。幸運的是,我對強製性昏厥病理的研究引起了人們極大的興趣。我寫了一篇專題論文,終於獲得了布魯斯?平克頓獎金和獎章。那時人們都認為我前途遠大。

“可我就是沒有資金。你知道,一個專家想要出名的話,就必須在卡文迪什廣場十二條大街中的一條街上開業,這就需要巨額房租和設備費。另外,還必須有能夠維持自己幾年生活的錢,還得租一輛像樣的馬車和一匹好馬。這些都不是我所能及的。可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使得我眼前一亮。

“是一名叫布萊星頓的紳士的來訪。布萊星頓和我本不認識,在一天早晨他突然走進我房裏,談到他的來意。

“‘你就是那位最近才獲獎的珀西·特裏維廉先生吧?’他說道。

“我點了點頭。

“‘說實話你非常有才華,會成為一個很有成就的人。你明白嗎?’

“我不由自主地大笑起來。

“‘我相信我會盡力。’我說。

“‘你有不良嗜好嗎?酗酒嗎?’

“‘沒有,先生!’我大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