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人們以如何隆重的儀式把他獻祭於奴隸製的神壇,他一旦踏上不列顛神聖的領土,神壇與上帝便一同沉入塵埃;他就會隨著全世界不可抗拒的解放潮流獲得拯救、新生和自由。
——寇倫
我們不得不按下湯姆及其所受的迫害不表露,回憶一下喬治夫妻二人的命運。上次我們把他們丟在了好心人中間,就在路旁邊一個農舍裏。
我們上次離去的時候,湯姆·洛克正躺在一位教友會教友家裏幹淨的病床上翻滾,呻吟。陶卡斯大媽像慈母一般細心照顧他。她發現這個病人簡直像一頭病的不輕的野牛一樣桀驁不馴。
陶卡斯大媽身材纖長,儀表端莊,仙風道骨。“他奶奶的!”湯姆·洛克一腳把被子踢開,說道。“托瑪斯,請你不要說髒話。”陶卡斯大媽安靜地把他的被子重新蓋在他身上之後說道。“好吧,奶奶,隻要我可以忍住,我就不罵人,”湯姆說,“這該死的鬼天氣,熱得你不由自主地想罵人!”陶卡斯大媽從床上撤下一條毛毯,將被子拉開拉平,被角塞進他身子下麵,直到他看過去像個蠶繭。她邊忙邊說:
“朋友,我勸告你不要罵罵咧咧的,注意有點兒禮貌。”
“禮貌管什麼用?”湯姆說,“我才不管什麼有無有禮貌呢——讓它見鬼去吧!”湯姆翻了個身,又把床上弄得亂七八糟。
“那個男的和那個女的都住在這裏吧?”他停頓了一會兒,又賭氣似的說道。
“他們都住在這裏。”陶卡斯答道。“他們最好迅速到湖邊去,”湯姆說,“越快越好。”“他們可能會去的吧。”陶卡斯大媽安靜地織著毛線活兒說。
“你聽好,”湯姆說,“我們在桑達斯基安排了眼線,他們密切監視著來來往往的船隻。現在我不害怕暴露這個秘密了。我希望他們能逃離這裏,氣氣麻克斯——那個混蛋!”
“托瑪斯!”陶卡斯說。“我說,奶奶,你要是讓我憋得太嚴重,我可要炸了。”
湯姆說。“告訴他們,那個女的一定要好好喬裝打扮一下。在桑達斯基那邊有她的畫像,千萬別讓人家認出她來。”
“我們會處理這件事的。”陶卡斯鎮定自如地說。我們在扔下湯姆·洛克以前,不妨對他在這裏養傷的狀況做個交代。他除了傷痛之外,還患了急性關節炎,在這位教友會信徒家裏休息了三個禮拜,最後終於恢複。湯姆離開病床之後,雖然情緒不高,但變得聰明了。他不再以追捕黑奴為職業,而是在—個新建立的村子裏安家落戶。他的狩獵才能有用,從此以獵捕熊、狼和其它野物為生,後來竟然成為當地有名的獵人。湯姆一提起教友會的人就肅然起敬。“都是好人哪,”他經常說,“打算也勸我信教,可是沒有做到。不過,說實話,他們看護病人那是無可挑剔。要說做肉湯呀,做小菜呀,那也是極好的。”
湯姆·洛克透露的信息使他們有所警覺,為謹慎起見,他們決定分開偷渡。吉姆和他的老媽媽第一批被護送離開;又過了一兩天,喬治和伊麗莎及他們的孩子也連夜乘坐馬車抵達桑達斯基,居住在一個好客的人家,準備搭乘一艘郵船,登上最後一段行程。
他們的黑夜已經漸去,自由的啟明星已經在他們眼前升起。自由!這個使人怦然心動的字眼兒!自由為何物?除了是個名稱,是華麗的辭藻以外,它是否還有更多的內容?美國的男女公民們,你們的父兄曾為它流過血,你們更勇敢的母親甘心讓她們最高貴、最親愛的人為它獻身;聽到這個詞,你們心中是不是沸騰?
自由假如對於一個國家是光榮的、珍貴的,難道對於一個人不是同樣光榮的和珍貴的嗎?這個國家的自由,不等同於這個國家中每一個人的自由嗎?對於坐在那裏雙手交叉胸前、臉上帶有點非洲血統的膚色、目光炯炯有神的年青人來說,自由是什麼——對於喬治·哈裏斯,自由為何物?對你們父輩而言,自由就是建立一個獨立的國家或民族的權利。對於他來說,自由就是做人而不做牛馬的權利;就是把懷中的妻子稱為自己的妻子,保證她不受非法淩辱的權利;就是保護和教育他的子女的權利;就是有一種屬於自己的家、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性格、不屈服他人意誌的權利。當喬治心事重重地支撐著腦袋,望著他的妻子出神的時候,在他胸中翻滾、沸騰的正是這些內容。為了逃跑時更加安全,伊麗莎正喬裝打扮,把自己裝扮成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