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一場風波使嚴華與柳中浩的賓主相處也產生了齟齬。後來,周璿與“嚴華”、“國華”影業之間風波不斷。周璿似乎努力想在婚姻與事業之間找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這是一種“魚與熊掌皆欲得”的兩難遊戲。
從1939年4月起,娛樂圈中就有了周、嚴感情不和的消息在流傳。那一段時間,周璿為了修補與嚴華之間的感情裂痕,似乎表現得很努力。1940年正月,上海的報紙有《周璿脫離“國華”》的消息登出,這個階段周璿的心理一度是偏向於婚姻的,也許她當時真的想從此於娛樂圈收手,回到家裏過一種柴米油鹽的平淡生活?可是到了1940年的7月,娛樂報紙上又風雲急轉地有了《周璿重返“國華”》之說。從那時開始,周嚴的感情像坐過山車,形勢急轉而下。周、嚴的浪漫婚姻最終以慘淡的離婚收手。
縱觀周璿與嚴華從1939年到1941年的感情,我們或許可以看到“國華”老板柳中浩在其中推波助瀾的身影。1941年,周璿“服毒自殺”爆炸性事件的傳出,以及周璿“娜拉”式的離家出走,上海灘所有的娛樂報紙均有報道,且掀起了一場新聞大戰。娛樂記者大都為娛樂緋聞炒作的行家裏手,於是,大家為了繁榮民國上海的娛樂事業,便自動地分成“周粉”與“嚴粉”兩個流派。“嚴粉”記者們首先發聲,指責周璿是女陳世美,地位升高了便“喜新厭舊”。“周粉”一派的聲浪起來了,怒斥嚴華不懂得珍惜大眾心目中萬般風情的天王女巨星,嚴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而且嚴華圖謀榨取大明星的錢財。“周粉”一派的身後有無數的周璿影迷為金盾!於是,廣大周璿影迷們的憤怒心緒噴發了,不少影迷打電話到報社,指責“嚴粉”記者們的興風作浪。一時間鬧得上海灘滿城爭說“周嚴婚變”。
嚴華請來了複旦大學的陳承蔭律師,尋求法律解決的途徑。周璿這邊的聲勢更加浩大。“國華”老板柳中浩為她聘請了由18個律師組成的顧問團,幫助周璿起訴嚴華。嚴華與周璿的爭執,起先真的與一般小夫妻常有的吵架使小性子並無什麼不同。可是,由於周璿頭上的明星光環效應,卻引來了無數社會閑散人員的圍觀與助威呐喊。嚴華與周璿置身於那樣的輿情中心,有一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有時,他們真的很想從那一種傷心的爭持泥潭中抽身出來,卻已經有心無力了。
其實,導致嚴華與周璿婚姻之舟最終觸礁沉沒的是一部叫《夜深沉》的影片。當時,“國華”老板柳中浩為了表示自己對於當家女紅星周璿的信任,向上海的娛樂圈宣布:新片《夜深沉》將由一號女主角周璿,挑選自己合意的男主角。像這樣榮耀的待遇,在當年民國的電影界,應該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
周璿當然很開心了。當時的娛樂報刊為此紛紛進行有獎競猜的活動:到底哪一位影壇“當紅小生”可能成為這一屆的“璿之郎”呢?可是,最終的結果出來了,媒體界大跌眼鏡!周璿遴選的竟然是名不見經傳的話劇演員韓非!於是,許多媒體又改口讚歎韓非的女人緣了。
這樣的事情,倘若放在娛樂手段不斷翻新的今天,是很正常的。現在一部影片想要取得一個好的票房成績,哪有不在男女主角的桃色緋聞上做文章的呢?當時,“國華”影業安排周璿與韓非像一對銀屏下的情侶一樣,上班一同來到,下班則雙雙神秘地消失在和暖閑適的上海街頭。應該說,柳中浩的這一商業炒作還是很成功的。由於事先吊足了上海觀眾的胃口,一些觀眾對於影片中男女主角的“情事”打足了口水仗,《夜深沉》一片推向市場之後,果然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績。但是,作為丈夫的嚴華,心裏麵卻有一百個不樂意了。
生活中的嚴華,原本是那種有一點自戀情結的大男子。他喜歡一種傳統的生活,習慣於在一種傳統的家庭中,有一個溫柔的女人誇著他、寵著他,否則,他的“桃花太子”的綽號便是浪得虛名了。先前的周璿,在他們的情愛生活中,隻是一隻小小鳥而已。可是,不過淺淺的數年過去,周璿即蔥蘢地崛起,名聲大於嚴華,所賺的錢也遠遠多於嚴華。周璿走在街頭,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她於一分女子的秀與美中,竟然透出了一種風雅細致的韻味。嚴華的心思,也就時常籠罩在一種似雨似霧的寂然情調中。
周璿與韓非之間的緋聞,不過是一個煙幕彈而已。嚴華不管件事的真偽,他反感國華影業與周璿的這種炒作手段,如此,他內心的鬱悶便火山般地衝著周璿噴薄而出了。
關於這段舊事,晚年的顧也魯也有一種講法。說是在韓非拍《夜深沉》之前,顧也魯與韓非隻是演藝界的一對雛鳥。但這卻不妨礙他們成為當紅女明星周璿的超級粉絲。有一次,這一對對於周璿仰慕不已的哥兒們,寫了一首熱愛周璿的詩,韓非便在無人之處抑揚頓挫地大聲讀了出來:“璿子!從縣長的女兒(《狂歡之夜》中的人物)到歌女小紅(《馬路天使》中的人物),你純樸的表演,甜美的歌聲,傾倒了無數觀眾,我就是其中的一員。我們都是演員,希望有朝一日,我也登上銀幕,咱們結‘秦晉之好’(即‘銀幕情侶’)!”讀罷,韓非複咂舌品味之,竟輕輕地發出了一聲歎息:“不錯,真不錯呢!隻是不可外傳!”大約這個時期的韓非,正處於一種少年的春情萌動期,雖然他不過是一位入行不久的小話劇演員而已,可是,這卻不妨礙他對周璿那一類肌膚皆香的名女子產生一種熙熙和春式的迷蒙卻又美妙的戀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