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其實很穩當呢。”
“那當然啦……”
“開摩托的技術很好。”
“當然,老牌大學生嘛,可是他要是興奮得暈頭轉向了呢?腰裏摟著一雙那麼溫柔可愛的小手!”他的嘴巴仿佛自己在動。
“你今天怎麼了?”她驚詫不已。
“是我怎麼了還是你怎麼了?”他突然地爆發了,他盯著她那兩片小小的紅唇,心想它可能幾天前曾壓在某個男人臉上,他衝著她嘶喊,“你又跟一個男人攪到一塊去了你睡在他斜對麵客房裏你們孤男寡女的常扯談扯到半夜三更他正鬧離婚他還比你大十幾歲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她瞠目結舌,頰上的胭紅漸漸褪去。
他如同從陡坡上直衝而下,已經停不住腳。他耳如雷鳴,嘴巴急劇地翻動,他不曉得自己說了些什麼,從萬富慈那裏聽來鬱積於胸的可怕字句似乎一古腦全傾瀉出去。
最後一個音節從他嘴裏滑出來,在屋裏盤旋兩圈,消失了。他的雙唇苦澀地膠粘到一起。腦子很空,整個人仿佛隻剩下薄薄的一副殼,他的心猶如一隻新生的蟬飛到了遙不可及之處。她離開了他,默默地坐在書桌前,一隻手撐著腮,盯著對麵那堵牆,紋絲不動。她的兩頰蒼白如紙,黑亮的眸子呆滯無神。窗外陽光猛烈,強光映進屋來,在牆上投出她半截身影。空氣不再流動,所有自然之物都凝固在令人窒息的沉寂裏。他全身都長滿了耳朵,在等她說話,或者發怒,或者解釋。但她報以莫測的沉默。她的姿態執拗而淒婉。她桌下的雙腿伸得筆直,腳抵在牆上,宛若抗拒著某種企圖。她的連衣裙把棗紅色的桌麵都染綠了。她像是凍結了,石化了。隻有她的幽香仍不絕如縷,嫋嫋地注入他的鼻腔。在漫漫無期的等待中,他的舌子上分泌出清苦的液體,它汨汨流動,浸透了他的整個身軀……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她才向他轉過臉來,用兩隻淚光閃爍的黑眸譴責地注視他:“我真沒想到,你也跟別人一樣往我身上潑髒水!”
“不,我並不完全相信,我希望這些全是謊言,我隻想請你證實……”他辯白道。
她的小手顫抖著抓著胸口,語調悲愴:“可是你已經不相信我了……別人怎麼說我都無所謂,可是竟然你也……你怎不想想,別人說這些,是有他的目的的!”
“我曉得,有些人是酸葡萄心理。可是隻要你解釋清楚,不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嗎?”他說。
“煙消雲散?哼,”她轉身走到窗前,望著天邊的浮雲,“我現在隻感到悲哀。我不會向你解釋,也不會向你證實。”
“為什麼?”
“你沒有這個權利!”她說。
“我有!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有權利了解你的一切!”他衝動地說。
“我什麼時候給你這種權利了?我的過去與你沒有關係,你沒有必要知道!”她大聲道。
“互相了解是信任的基礎,你不讓我了解,怎麼讓我相信你?今後咱們怎麼相處?”
“現在還說什麼今後,你不覺得有點可笑嗎?”她自嘲地撇一下嘴角,又盯著他,“危思,你這樣盤問我,不覺得過份嗎?不覺得顯得沒知識沒教養嗎?”
“我顧不得許多了,”他老實地說,“我被痛苦攪昏了頭。”
她急遽地眨眨眼,咬咬下唇:“你痛苦!那是因為你覺得我把恥辱帶給了你,我損害了你。可你替我想過沒有?告訴你吧,我並不像別人汙蔑的那樣髒,和我交朋友的,都是些有才華有知識的人。難道除了促成婚姻就不能和異性交朋友了嗎?我不是那種俗不可耐的女人!”
“那萬富慈說的那些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一定要刨根問底?”
“嗯!”他堅決地一點頭。
“我不想作任何解釋!”
“你默認了?”他感覺屋子在晃動。
“我說了我隻是不想解釋!”她脹紅了臉。
“那,那就怪不得我無情了!”他沙啞著喉嚨喊了一聲,幾粒金星從眉心濺了出來。
“我早料到有今天!表麵上看來你危思還有點才華,其實也是個凡夫俗子……早跟你說過不要觸動我的傷疤,你偏往那裏捅刀子。你喚醒了我麻木的心,使它長出希望,然後又把它活活掐死……你多殘忍嗬!你把我再推回深坑裏去吧。你走,遠遠地離開我,去舔你的傷口去吧!你走,不要再來,如果你還有一點惻隱之心,就趕快走,不要讓我再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