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後來……就斷了。兩個人的創傷都很深,互相可能還有點怨氣,加上時過境遷,也就慢慢淡了。我不想再觸及過去,太痛苦了,還是忘了好。”她夢囈一般地說。
“好,我們不再提過去。莊姝,遇見你是我的緣分,我說過,要平複你心頭的創傷。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隻看重現在。”他鄭重其事地說。
“現在我愛你。”她說。
“我也愛你。不過,我覺得你在和男人交往時,還是要注意點。”他盡量溫和地說,眼睛朝那本《莎士比亞選集》一瞥。
“你是說馬躍?”她敏感地抬起身,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馬老師幾年前我就認識了,他為我拍過許多劇照。我的事他都知道。他和妻子關係不好,離婚又離不掉,很痛苦。他是個很有才華的人,我很敬重他,也很同情他。他也很同情我,所以平時來往多一些。我們是正常的朋友關係,危思,你不要多心,不要胡思亂想。”
“好。”他順應地點頭,但對能否控製自己的思想毫無把握。
“危思,我們要不受世俗幹擾,一心一意相愛,那該多好!”
她重新倒進他的懷裏,一隻手從他衣襟下插了進去。她的纖纖玉指輕輕撫觸他鼓突的胸肌。他的身體仿佛給點燃了,每個毛孔都噴著灼熱的火苗。他勾身把她往懷裏勒。但是她忽然站了起來,解著連衣裙的扣子……眨眼間,那連衣裙像一朵雲彩從她身上輕盈地滑了下去。她赤裸裸地站在他的目光裏,閉著雙眼,迷醉地念叨著:“危思,我可以不要金,不要銀,可以不要一切……但我不能缺少愛,我要你,我要你……”
他心如火燎,緊緊地摟了她一會,慢慢地把她放到床上。他傻呆呆地看著,她的裸體美得驚心動魄!“來呀!”她焦灼地呼喚著。他輕輕地覆蓋上去,無比珍愛地挨著她,用雙肘支撐著身體,盡量不把重量加在她身上。他克製著自己的衝動,手往枕頭下摸去。他應該愛護她,照顧她,不給她留下後遺症。他的手將枕套摸了個遍,卻沒有找到那套子。上次不是還有三個嗎,哪兒去了呢?
他的身體恍若潑了一盆涼水,從頭至腳地冷卻下來。
“你怎麼啦?”她埋怨道。
“不知道……”他心裏墜了一塊鉛。
她的愛門已大敞四開,他卻已經無力進入。
一場讓危思銘心刻骨的大爆炸突然地發生了。
當時他下大夜班剛剛睡著,一聲沉悶的巨響似乎是從枕頭裏迸發出來。沒掛風鉤的窗子劈啪一聲打在牆上,碎玻璃唏裏嘩啦掉了一地。他和廖一平幾乎同時驚醒,一躍而起,衝到窗前。隻見一大團黑煙裹著血紅的火舌翻滾著從廠區衝天而起。濃煙裏不時炸出啪啪的聲響,十分駭人。
“廠裏爆炸起火了!”他驚叫一聲,拉了廖一平一把,提起鐵桶就往門外跑。
廖一平抓著一隻臉盆緊隨其後,邊跑邊緊張地念叨:“該不是合成車間吧?蘇又茹正、正當班……”
宿舍裏的工人們全跑了出來,手裏無一例外地拿著救火工具。人們呼號著奔跑著,形成道道人流湧向廠區。危思跑得太快,難以控製住身體,在一個拐彎處將一個兩鬢花白的老師傅撞倒了。他連忙去扶,老師傅卻甩掉了他的手:“管我幹什麼,快去廠裏救火!”他應了一聲,如出膛的炮彈直衝而去。一進廠門,他跑到堆消防沙的工棚裏,裝了大半桶沙提起就走。胸膛裏呼哧呼哧,肺部撕裂般疼,全顧不得,隻管一陣狂奔。剛跑出百餘米遠,就跑不動了,隻好將桶裏的沙倒掉一些,繼續往前跑。
黑煙仍在翻滾升騰,染黑了半邊天,隻是煙裏沒有了火焰,也沒有了連續不斷的爆裂聲。消防車怪叫著呼嘯而過。空氣裏彌漫著焦糊味,其中還夾有幾絲如同臭皮蛋味的硫化氫味道。事故現場時刻都有聯鎖爆炸的危險,但工人們毫不猶豫地向火區撲去。危思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唾沫從他嘴角噗噗地吐出,十幾分鍾的劇烈運動使他頭暈目眩,四腳疲軟。
在離爆炸地點兩百米遠的地方,廖一平驚叫一聲:“天嗬,是合成車間!”嗷地一聲就衝到他前麵去了。
跑到合成車間跟前,他們被保衛科設置的警戒線攔住了。火已被消防隊撲滅,但眼前的景象使他們目瞪口呆:車間的主廠房半個房頂炸得粉碎,山牆坍塌了,粗大的水泥柱子折成幾截,鋼架房梁燒成了麻花,橫臥著的循環氣壓縮機成了黑糊糊的鐵疙瘩,到處是殘磚破瓦,冒著縷縷煙霧……強烈的熱氣從廢墟裏輻射出來,灼烤著他們的身體。
咣鐺一聲,廖一平手中的臉盆掉到地上。“蘇又茹——!”呼天搶地一聲嘶嚎,越過警戒線向廢墟裏衝去。
危思大喊一聲:“危險!”
廖一平哪裏聽得見,隻是在冒煙的磚堆裏亂竄。危思急了,忙撥開一個戴紅袖標的警戒人員,也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