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照顧什麼關係?”他懵裏懵懂。
“照顧我們倆的關係呀。”
“我們倆有什麼關係?”
“隻要你同意,不就有關係了嗎?你別裝傻,別忘了那天鷺鷥洲的事。我可不是說著玩的!”馮彤彤噘起了嘴。
他悶頭悶腦不吱聲,分析室裏化學試劑的味道令他心裏發堵。他困乏極了,直想找個地方睡覺。轉身欲走,門倏地打開,機器轟鳴聲隨著謝建華湧了進來:
“危思,有你電話,工人文化宮打來的!”
“誰?”他神經質地一顫。
“是個女的,她不肯說出名字。”
馮彤彤突然走過來,擋住他的去路:
“你最好不去接,你要接,有你的戲看!”
他是不打算接,但馮彤彤的無理態度令他反感。他一掌推開她,隨謝建華下樓去。
到了崗位上他又改變了主意,把謝建華往電話亭裏推:“請你跟她說,姓危的死了。”
謝建華疑惑不解:“你們怎麼了?”
“那你就說不在。要不幹脆說我不想接她的電話。隨你怎麼說,去吧!”
他把謝建華關進電話亭,自己走進值班室,一時心裏亂糟糟的,無數的念頭蜂擁而至,弄得他煩躁異常。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想了些什麼。他想,人除了一個地方外無處可以躲避煩惱的騷擾,可是他離那個地方似乎還很遙遠。
他正想伏在桌上打個盹,馮彤彤走過來,對他亮出一個雪白的信封。封皮上怵目驚心地寫著:廠黨委收。
“你要不答應我,還跟那隻騷狐狸拉拉扯扯,我告你強奸過我!”馮彤彤惡狠狠地叫道,收起信,一轉身,旋風般卷出門外。
馮彤彤沒有關門,於是那洶湧而來的機器轟鳴聲將他層層掩埋起來了。
黑玫瑰懷孕了,車間安排她上白班,收收報表什麼的,她每天挺著大肚子,驕傲地走來走去。但是姚漢金仍不開心,因為時常在廠裏碰見黑玫瑰的首任男友吳某。而吳某一見到姚漢金滿臉是占了便宜的壞笑,姚漢金就受不了。
姚漢金對危思說,他要去廠裏告吳某。
危思就勸阻他,說告吳某會連累黑玫瑰的,過去的事忘記算了,好好過日子吧。
姚漢金卻很固執,說不讓吳某受一個處分,這日子就沒法過。
結果沒過多久,廠裏就召開了職工大會,宣讀了一個處分通報。吳某和黑玫瑰違反廠紀,學徒期間談戀愛,並且非法同居,影響極壞,為嚴肅廠紀,特給予吳某記大過、降一級工資,給予黑玫瑰記過一次的處分。宣讀通報時大家都看著黑玫瑰和姚漢金,反倒把吳某撇在了一邊。黑玫瑰將頭勾在兩膝之間一動不動,姚漢金則坐得筆直,一臉嚴肅,隻是麵色不好,發青。
危思沒想到姚漢金真會自暴家醜,心裏歎息一聲,唉,姚老弟,你這是何苦呢?
瓦藍的天空無比深邃,浮著幾絲淡淡的雲彩,透明的陽光無聲無息地傾瀉下來,將山野染得色彩斑瀾。危思帶上口琴,沿著那條熟悉的小路,再次爬上了工廠後麵的大山。在習習的秋風中,他聽見滿山是樹葉的輕言細語,傳達著成熟的野果的香味。銀亮的蛛絲掛在樹枝上,以奇妙難辨的頻率微微顫抖著。他緩慢地攀援著,聆聽著鳥兒的啼鳴,發現青草和灌木都比上次來長高了許多。不知名的紫紅色果實點綴在葳蕤的藤蔓上,恰似一串串的瑪瑙。
他來到那塊巨石跟前,撫觸著毛絨絨的苔衣和清涼的岩石棱角。上次是來發泄激烈的情緒,今日他可是來享受秋日的安寧靜謐的。他呼吸著潮潤清爽的地氣,在一種無欲無望的淡泊心態中坐了下來,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