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敲詐 (1)(1 / 2)

危思敲了敲門,忽然想退縮,他已經發過誓不再見她了的。但是來不及了,門開了,門榫尖厲的叫聲將這個晦暗的夜晚劃出了一條傷痕。

危思後退了一步,他詫異地發現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門口。

“你是危思?”陌生男人問。

“是的。”他說。

“正等你,請進。”

他滿心疑慮地走進去。她側身坐在床上,以一種從未見過的眼光冷冷地窺著他。陌生男人將門關死了,他下意識地感到落入了一個陷阱裏。他鎮定情緒看看陌生男人。小平頭,掃帚眉,錐子似的眼光,黝黑的皮膚,個子不高,一身藏青中山服,典型的幹部裝束。是那個辦公室主任?他猜測著。

“你坐。”陌生男人指指桌邊一條板凳。

他遲疑一下,坐下來。陌生男人在左,她在右,他立即看出,他處於不利的鉗夾態勢之中。

“吃飯了嗎?”陌生男人問。

“吃過了。”他說。

陌生男人盯著他說:“我姓朱,在成縣糧食局辦公室負責。我是莊姝的未婚夫。”

“噢……”

他緊張地猜測著:是她和未婚夫合謀把他騙來的嗎?他們意欲何為?

“是我要她打電話找你來的。”陌生男人點燃一支煙抽著。

他朝她望去,隻見她右手正抓著胸口,那是她情緒激動的習慣動作。

“你來了很好,要不來,我會帶她到你們廠來找你。”陌生男人很有幹部派頭地撣著煙灰。

“有事嗎?”他嗅到了她身上襲來的幽馨之氣,身子不知不覺抖動了一下。

“當然有事,很重要的事。”

陌生男人踱了幾步,麵朝他站定。他發現這人有個陰險的鷹勾鼻,半邊臉藏在陰影裏。

“接了莊姝的電話你是怎麼想的?很高興是吧,以為又可以重溫舊情了吧?”陌生男人譏誚地眯起眼睛。

他心裏一震,喃喃地:“你這是什麼意思?”

“裝什麼糊塗?”陌生男人把手中煙蒂朝地上一摔,“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們的關係?”

“我們……沒關係。”他悶聲說。

“你采取不承認主義的態度是不行的,”陌生男人有些得意地指著莊姝,“她全告訴我了!”

他腦子裏轟然一聲響,驚愕地瞪著她,而她也憤懣地瞪著他。她的嘴唇緊緊閉著,但他似乎聽見她說,是我告訴他的,我就要告訴他,你不也曾要求我把過去的事情告訴你嗎?

“你以為,她還想著你是吧?你問問她,她如今恨你恨得眼睛出血!”陌生男人又點燃一支煙。

他木著頭皮,不吱聲,把目光放到牆上。牆上落了一隻蒼蠅,一隻壁虎正虎視眈眈地向它逼近。他覺得自己就是那隻蒼蠅。

“你們搞文藝的,沒有一個好東西!”陌生男人無限鄙夷地說。

他敏感到這個“你們”也包括了莊姝,陌生男人無形中把他和她推到了一塊。

“我搞政工好多年,處理這種事是很有經驗的,想賴也賴不掉!”陌生男人緩緩吐出一口煙,“今天找你來,就是要看看你的態度怎麼樣。我要你從實招來,證實你和她的關係。”

他怔住了。他沒料到別人也要他來證實自己的過錯,就如以前他要莊姝證實她自己的過錯一樣。沉默片刻,他小心翼翼地說:“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覺得這種證實毫無意義。”

“有沒有意義是我的事,你沒有資格管。我隻要你老實交待。”陌生男人揮動著手中的香煙。

“我和莊姝是相好過,”他謹慎地選擇著詞句,“可是,那都發生在她和你認識之前,我和她如何,跟你沒有什麼關係。”

“你他媽說得輕巧!”陌生男人驀地逼近他,嘴角一陣抽搐,錐子般的目光戳向他的臉,“跟我沒關係?你跟她睡了那麼多次,還把她帶到鄉下的衛生院去流產,你他媽過足癮了,把她玩舊了就把她扔給我了,還講跟我沒關係?老子不是收破爛的,老子要討的老婆不是黃花閨女,你還講跟老子沒關係?!”

他一個激愣,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他實在沒有料到她坦白得如此徹底,過去她的嘴是很難撬開的。他感到自己的衣服一下子被剝了個精光,所有的醜陋都暴露在人前。他怨忿地看著莊姝。他早已看出,這個姓朱的家夥根本就不愛自己的未婚妻,她不是那麼頑強地追求絕對信任的愛麼,可為何順從了這麼一個卑俗之人,將那麼多隱私抖落給他?

他轉向陌生男人,說:“那,你要我怎麼辦?”

“我要你怎麼辦?你他媽太囂張了!”姓朱的勃然大怒,手在桌上一拍,“我要你給我跪下!”

他驚得身子一抖,立即坐正了,執拗地抬起頭,沉默地表示自己不會屈服。

“你他媽做了那麼多醜事,連跪下都不肯,狗膽還不小!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不承認你犯下的罪過嘛!”姓朱的雙手叉腰,“老實告訴你,這種態度,我這一關你是過不去的!你若不照我的話做,決沒有好下場!我曉得你們這種人,風流時是英雄好漢,一旦出事就是鬆包軟蛋!告訴你吧,我有兩手準備:或者到你們廠黨委告一狀,開你的批判會,讓你在全廠職工麵前亮相,然後開除你的廠籍;或者把你扭送公安機關,告你個流氓罪綽綽有餘!法院我有熟人,副檢察長是我表舅,不判你徒刑,也要判你兩年勞動教養!你不信狠,就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