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尾聲(2 / 3)

曹師傅還隨信寄來了女方的照片。

端詳著那位女子的照片,危思犯了躊躇。應當說,曹師傅的信還是有誘惑力的,要想調走,可能也隻此一途。他對未來妻子的相貌並無奢求,看得順眼就行,但是,相片上這女子畢竟顯老了一些。

危思想與廖一平交換一下意見,就揣著相片去了五號宿舍樓。

廖一平自調去當下灰工之後,和危思就沒有多少來往了。由於不在一個輪班,見麵都很少。但在這個幾千人的工廠裏,廖一平始終是個引人注目的人物。有一次,危思偶爾在江邊碰到他,隻見他長發披肩,穿一件紫色長尖領襯衫和一條毛邊牛仔褲,提著一台雙喇叭收錄機,邊走邊沙啞地唱著港台流行歌曲,身後跟著一幫裝束時髦的青年男女。廖一平的神情快活無羈,但他那跑調的歌聲卻顯得壓抑而憂鬱。這使得危思暗暗地替廖一平擔心,擔心什麼,難以言喻。

走到五號樓前,危思才知無法聽取廖一平的意見了。危思碰上了一個電影裏屢見不鮮的場麵:密密麻麻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人人踮足翹首往門洞裏觀看。人群忽然往後一退,閃出一條路,兩名警察押著廖一平走了出來。廖一平臉色發青,舉著兩隻上了手銬的手,踉踉蹌蹌地掙紮著,嘶吼著:“我沒想強奸她!我隻是想親親她!我沒想強奸她……”警察猝然將廖一平的頭一按,將他塞進了警車。

警車淒厲地鳴著喇叭一溜煙開走了。

危思目瞪口呆。以他對廖一平的了解,廖一平不可能去強奸任何人。那麼廖一平招惹了誰呢?當危思從人群的議論中聽到繆誌遠女兒的名字時,似乎一切都符合了事物的邏輯,他許久以來對廖一平的擔心也得到了解釋。

危思的手腕冰涼冰涼,隱隱作疼,他感到銬住廖一平的手銬正戴在他的手上。

危思不再猶豫,他給曹師傅回了信,並附上了自己的照片。

六個月後,危思如願以償地拿到了調令,他像一隻咬破了繭殼的蛾子,興奮地撲著翅膀,飛向明亮而遙遠的地方……

十八年之後,這隻蛾子又飛了回來。

起因是他坐在漆黑的深夜思考時,接了一個匿名電話。

“你是危思嗎?”

“我是。”他說。

“你還記得青衣江嗎?”

“當然,我在那裏當過工人,”他問,“請問您是?”

“你聽不出來?”

“聲音有點熟悉,但我不知道您是誰。”

“我是誰並不要緊,知道你自己是誰就行,我知道你出名了,但我要忠告你,不要忘了青衣江,否則對你沒好處。”

“我沒忘。”他說。

“沒忘?你的小說好象還沒有寫工廠的,是不是想逃避那段生活?”

“不,我正想寫,正想回廠裏一趟呢。”

“那你還等什麼?都十八年了!”

電話掛斷了。

是的,還等什麼呢?他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行李。在黑夜的深處,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第三天下午,他就看到了大山腳下那些巍然如故的鐵塔。

危思很順利地找到了已當了廠工會主席的黃秉良。他們激動地握著手,透過對方臉上的皺紋,依稀看到了過去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