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色(1 / 3)

旗杆斷了,任東風不得不與同屆分配到江淩市各鄉鎮的同病憐相的人一起,為捍衛自己的“身份”奔走呼籲。呼籲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市政府答複——錯已釀成,將積極補救。

接下來的日子,任東風開始靜候市政府的補救。

時光永是流逝,當然不會因為任東風的靜候而變得靜止。葛覃鎮也同樣在這悄悄流逝的“靜候”裏按著它自己的速度,不緊不慢地邁著它的步子,寫著它的曆史。這曆史之一就是顧晨調到市國土局任局長,彭昆如願以償地升任葛覃鎮黨委書記。

顧晨和彭昆本來是人與人、派與派之間的鬥爭,這一調一升一來,倒使得他倆的鬥爭變成了“國與國”之間的鬥爭,“國與國”之間奉行的是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顧晨和彭昆沿用的是後者,因此,他倆鬥爭的結局就是皆大歡喜的大團圓結局。既然是大團圓結局,那麼之前的爭鬥也就無傷大雅,可以束之高閣了。一時間,葛覃鎮上上下下一片觥籌交錯。

觥籌交錯原本也就是迎來送往的意思,不過這回它卻如同漢語裏的多音字,有了一物多用的好處——市上督察組的人循著這觥籌聲到葛覃鎮督察選舉選票來了。

督察組多是臨時設立的機構,因為“臨時”,所以許多督察組都是專為吃幹飯不為幹實事的。可是督察選舉選票的督察組的人卻是在家吃飽了幹飯後再來的,因為幹飯已經吃過了,而且可能吃得還有點撐,那撐出來的幹飯到了他們這裏竟主動幻化成了責任心。所以來葛覃鎮後,他們還真就一板一眼相當負責地把葛覃鎮的選舉選票進行了清理核查。這一清查還真讓他們查出了問題——有一張填著“任東鋒”的選票計入了“任東風”的得票數內,再一探究,又發現“任東風”是98屆畢業分配生。督察組的人來之前,市上已明確告知98屆畢業生不能納入公務員隊伍,不具備參加“海選”的資格,可是,人大代表選舉在先,告知在後,督察組的人不敢違法否決人大代表的選舉,他們正為難著,老天就開眼了,“任東鋒”主動送上門來,而且還是一票決定票數是否過半,督察組的人家裏的幹飯沒有白吃,一口長氣吐了出來,當即決定“任東鋒”為廢票。

“靜候”原來是肥皂泡,看起來五彩斑斕,給人留著偌大虛幻夢想的空間,手指一碰,虛幻夢想就和肥皂泡一起劈裏啪啦碎掉。任東風沒想到一次過渡考試的漏考會像多米諾骨牌倒塌一樣引發身份問題、門檻變高、前途改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後,他邀約了幾個和他同樣命運的人一同到市政府討要公道。

任東風他們去的很是時候,市政府一位副市長正給另一撥討要說法的98屆畢業生做解釋,看見來人增多,副市長有些興奮,有時候做解釋也跟作報告一樣,聽眾越多,成就感越大。

“同誌們,首先,漏考的責任不在你們,在人事局,當然人事局屬政府管理的單位那麼市政府也有責任。其次我需要向大家解釋一下,市上已經積極向上一級做了彙報,可是沒能解決,在這裏,我請求各位同誌換位思考一下,你們看,市裏的領導換了一屆又一屆,你們的問題是前幾任時留下的遺留問題,現在才暴露出來,我們沒有推諉,已經盡力去解決了,可是現在沒有辦法,所以,請同誌們理解。第三,你們現在去找人事局也無濟於事,市上核查過了,當年決定和經辦你們是否參加過渡考試的同誌已經調的調、退的退,另外,其中的直接經辦人也已於上個月去世了——總之,請同誌們靜下心來,安心工作——”

這世上每個人都逃不過生老病死的輪回,有的人出生時無人道賀,死掉時悄然無聲,生死悲喜隻屬於自己;有的人不一樣,出世伴隨熙來攘來,去世辦得轟轟烈烈,悲喜都有人附和,生死都有價值,比如這人事局的“直接經辦人”,不但死得是時候,而且死得很有價值,漏考事件中所有無法推卸的責任全可以推到他的頭上,反正死人又沒法從棺材裏跳出來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