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色(2 / 3)

副市長的解釋還在滔滔不絕,這副市長是做慣文字遊戲的人,明白寫文章要有文眼,做解釋也得有雙晶瑩的眼睛,他把解說詞的眼睛做得很分明,還未解釋完,聽者已聽懂了他“欠賬不賴賬”的推諉,一時間,大家七嘴八舌爭論起來。

任東風從七嘴八舌裏看到了失敗的征兆,他雖然怯懦無用,但他熟讀兵法,知道沒有統帥、沒有統一思想、沒有組織、沒有破釜沉舟意誌的戰爭注定會以失敗告終。七嘴八舌還在繼續,任東風卻當起了逃兵,棄戰場而去。

回到葛覃鎮,任東風蔫了下來。近年來,他失敗的次數太多,有點像小老鷹正學會了飛,翅膀上的毛卻一次又一次地被頑皮的孩子剃去,剃的次數多了,小老鷹竟也忘了自己會飛,任東風和那小老鷹一樣被失敗剃得忘了自己的初衷,市政府大院裏的七嘴八舌讓他難以忘記,他也就懶得再去為那一票是否有效尋找任何證據,任東風現在隻想著剃毛的孩子若下次再來自己該如何去掙紮。

任東風的“掙紮”還剛停留在想的階段,那“想”也還懨懨的,不知從何處打起精神來,就有另一隻小老鷹不需要任何部署地行動了,那隻鷹比任東風勇敢得多,任東風隻是想著掙紮,人家卻已是進行攻擊了。

“你們那批人裏有人出事了。”

這一日,任東風正呆坐在辦公室哀歎著自己的際遇,王國威風風火火地踏進辦公室,同情道,聲音裏麵滿是緬懷的意味——他希望這緬懷會有足夠大的吸引力,能引起任東風的好奇。

王國威不知道倒黴的人和烈士不同,是經不起緬懷的。烈士是死的,越緬懷,死去的人越是可以含笑九泉;而倒黴的人卻是活的,被緬懷的次數越多,受折磨的次數也就越多。王國威以為他滿含同情的緬懷能引起任東風的共鳴,卻不知任東風是個正在倒黴的大活人,這幾日他早聽厭了別人對自己“這批人”幸災樂禍的唏噓感歎,好奇心一聽“緬懷”巴不得立即睡死過去,哪裏會自動把自己搖醒了傻傻地來接受緬懷。聽了王國威的話,任東風準備讓自己暫時失聰,不去管王國威說些什麼。

見任東風沒有任何反應,王國威以為是自己的分貝不夠高,沒能引起任東風的注意,於是他提高分貝繼續道:“北城區有個姓柳的把人事局的那個朱時給捅了!”

“誰?捅誰?”

早知道王國威具有樣林嫂的特質,原以為王國威是來繼續炒剩飯,重複對自己“這批人”的“緬懷”和同情的,任東風本想繼續裝聾不去搭理他,誰知王國威這一回還真就新炒了一盤菜出來,聽王國威冒出了個“北城區姓柳的”,任東風立馬讓自己恢複了聽覺。

看任東風有了反應,王國威暗喜分貝提高果然有效,興致盎然道:“人事局公務員科的科長朱時被捅了——你看這名字起的——朱時,你說聽起來像不像豬屎?”說到這裏,王國威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管他豬屎狗屎的,我是說誰捅的?”任東風笑不出來。

“哦,北城區雙馬鎮的,姓柳,也是你們這一屆畢業分配的——叫柳,柳什麼來的……”王國威一邊說一邊想。“柳應強?那顆銅豌豆?他也是我們這屆的?”任東風脫口自語道。

“對,對,是叫柳應強——你認識?——什麼豌豆胡豆的?”王國威不知道任東風是在自言自語,聽任東風說出豌豆之類的話,他有些莫名其妙。

“果然是他了。”任東風沒有回答,依舊自言自語,腦子裏盡是幾年前參加考調認識柳應強時的畫麵。

王國威不是九曲回腸的人,他的肚子裏藏不住話,更擱不下整段的故事。故事進了他的肚子,如同栗子掉進了高熱的炒鍋,定要蹦跳出來才能心安。現在栗子跳出來了,王國威也就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