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千帆聽了這話便開始笑,貝菲看那眼神就知道準沒好事,果然他挑眉笑道:“既然我們都有心理準備當爸爸媽媽了,不如……”
他修長的指沿著袖管便進來了,指尖薄繭燃起細簌火苗,蜿蜒攀上來,“阿三,”他才剛湊到她耳邊,貝菲聽到這兩個字一陣激靈,生生從他懷裏掙開:“大晚上的又發騷!”
淩千帆好氣又好笑:“早上不行晚上又不行,請問阿三大人,你覺得什麼時候才是發騷的最佳時機?”
貝菲伸手捏捏他的臉蛋笑道:“乖,姐姐從滇藏線回來給你買糖吃。”
“貝菲——”
貝菲幹笑兩聲,淩千帆一叫她阿三,那就是發騷的前兆,聲音絕對磁性得讓人發抖;反之連名帶姓這樣叫,內容一般都有點鄭重。她低著頭賊眉鼠眼地瞟上去,淩千帆執起她的手笑道:“不如趁出差的時候,想想這個問題?”
他掌心暖暖的,眼裏是攝人心魄的光彩,貼著落地窗外頭是料峭春寒,內裏卻是錦繡春華。她胸腔裏突然便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嗵嗵嗵的,好像燒著了的紅爐炭火,他指尖在她頰上拂過,“兩個月,夠想這個問題了吧?”
她心底點點地往下沉,淩千帆一句話,一個眼神,她便能明白他的意思,然而有些時候她竟希望她不要明白得這麼透徹才好。
不知道是第多少個在火車上度過的夜晚,靜寂的夜裏隻聽到火車輪和鐵軌輕微碰撞的聲響,極輕的哢嚓聲。這一次公司破例提高出差的規格,四個人訂了個軟臥包廂,臨睡前小馮還開玩笑說這全是托了她的福,老韓倒是個實在人,十分隱晦地提點她,女人要多為自己打算——到底還是她在公司的時間長,這些人不至於因為淩千帆是老板就失了立場。八卦開心過後,不少人是替她擔心的,怕她上當,怕她被花花公子玩膩了甩到一邊,怕她耗費了青春最後沒落到半點好處。
世上有些事情很玄妙,比如別人都覺得淩千帆不過是圖個新鮮,她初時也有過這樣的擔心,現在卻對別人這樣的關心一笑了之。很多情侶之間的問題是溝通不夠,了解不夠——猜心是頂頂費腦子的事,然而她和淩千帆的問題則是彼此了解得過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她明白淩千帆明白到讓她難過的地步:她知道他要孩子的意思,老人都是喜歡孩子的,尤其到淩兆莘這個年紀,能四世同堂的歡欣恐怕比門當戶對來得更重要。
淩千帆所求,不過“家和”二字。
她無法認同淩千帆對家裏長輩過分的遷就,甚至覺得這不過是一種愚孝,有時候她甚至會揣測,自己會不會步許雋的後塵。王子和灰姑娘隻有在童話裏會得到美滿,現實生活中灰姑娘要想穿上水晶鞋,不得不效仿她的姐姐們切掉大腳趾或後跟,鮮血汩汩之後才發現殘缺的雙足再跳不出當年吸引王子的舞步。
也許換個角度她該感到慶幸:淩千帆並不強求她改變自己去習慣他的生活,他已經盡他最大的努力,來給她足夠的自由。
火車進入一段隧道,從小窗戶透進來的些許月光霎時隱沒,短暫的黑暗中有不可辨查的蟲鳴,未幾月光又從簾後隱隱現出,寧謐的夜,她的心卻前所未有的困惑。
到昆明後坐汽車去景洪,一路顛簸前行,到景洪買了兩張山茶花的明信片,一張寄到蘭花草咖啡館給淩千帆,另一張照舊寫自己在公司的地址,讓習容容代收。
淩千帆收到明信片時已過了一個星期,他剛剛開完股東大會回到婺城,整整七天,居然有度日如年的感覺。拿到明信片時哭笑不得——他簡直不敢相信,貝菲說給他寄明信片,真的就隻寄了張明信片。翻來覆去地看了三遍,除了收信人地址和落款,多的一個字也沒有,他甚至對著陽光想看看貝菲這精靈古怪的莫不是用了什麼隱形墨水?
她就沒什麼話想對自己說嗎?
他禁不住消沉,好像積了一肚子話要對她傾訴,卻對著孤伶伶的山茶花,倍感寥落。他甚感無奈地抱著吉他在咖啡館的角落唱歌,戴著大幅麵的墨鏡——這裏誰也不認識他,喧鬧聲中也能自顧自地引亢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