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誰畫下這天地,又畫下我和你 (1)(3 / 3)

淩千帆訕訕道:“刨坑多辛苦啊,再說你把我埋了,沒人給你唱小曲解個悶,這一路上多孤單寂寞?”

貝菲皮笑肉不笑道:“不寂寞,我在坑旁做個記號,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再過來,要是帶的幹糧不夠,我就再把你刨出來……”

她陰惻惻地笑上兩聲,淩千帆趕緊噤聲,不敢和她再做口舌之爭。繼續前行,這樣的旅程比他想象的更為艱難——他有好些年未作這種長途旅行,貝菲在開車上又是生手,雖然裝備充分,一路上仍不斷有各種料想不到的狀況。臨近界山達阪的地方,馬路旁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是雪地還是路界,據說也是事故多發地帶,貝菲不敢掉以輕心,便換淩千帆來開車,自己躺在副駕駛上小憩一段。

遠處的雲霧低低地繞下來,辨不清是青色還是紫色,太陽在雲層後遮遮掩掩,間或有霞光萬丈,絢麗奪目,間或又是駭人的黑沉,隻能靠前人的車轍認路——雪峰霧色,雲山霞光,或許最美麗的風景總是伴著最崎嶇的旅途而來;又或者說,隻有在這樣和生命極限的搏鬥中,才更能體味這人間仙境的美妙。

雪峰在雲朵間露出一個尖角,在陽光下閃動著奇異的光芒,銀白、淺青、絳紅。時而有交相輝映的七彩光芒,流轉閃耀,幻美如天堂。

天堂和地獄往往隻有一線之隔。

尖銳的金屬撞擊聲、玻璃粉碎聲之後,是後方無法抵擋的衝擊力,淩千帆掉轉方向盤試圖避過後方衝撞的車輛,貝菲連忙叫道:“別拐彎,別拐彎——撞車,不能翻!”

淩千帆旋即明白她的意思,路上能見度低,路旁皚皚茫茫,辨不清是不是雪地,若是翻車定然沒命,若是撞車——車是改裝過的加重車型,那業務員也說過:“加重版的,除非跟坦克撞,不然什麼車撞上都是它倒黴!”

他搶在最後關頭把拐了一半的車轉向,後窗玻璃嘩啦啦地往下掉,車尾直接變形,副駕駛座也因撞擊被壓到,貝菲被擠在變形的座位裏。淩千帆連忙解開安全帶,又把貝菲從車裏拖出來,剛下車貝菲便歪在地上,看樣子是腰被撞到,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再往後看看,一輛越野卡車的頭正斜著卡進他們的車尾,車窗粉碎,慘不忍睹,不用看也知道,車裏的人受傷一定比他們還要嚴重。

後麵是輛越野卡車,司機陷在車座裏,連呼叫聲都沒有,身上一片血紅,淩千帆費勁地把他拖出來。貝菲從自己車裏找衛星電話,摸了半天才找到,趕緊給兵站打呼救電話,誰知天公不作美,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瞬間又是一陣泥濘。

卡車的副駕也被擠壓變形,淩千帆把卡車司機攤在路旁,又趕緊去砸副駕的車門。副駕上似乎是個女人,整個身軀被壓在車座裏,懷裏還抱著皮包——淩千帆忽覺得那皮包如此眼熟,駭然間他心跳幾乎都要停止。

貝菲打完電話趕過來,隻看到淩千帆癱坐在地上,抱著一個女人,他臉上那種神情可怖得無法形容。雨越下越大,皮包上的血汙被衝刷幹淨,貝菲看清那銘牌上的LOGO,正是習容容嘲笑她土人的那個牌子。

淩千帆望著她,嘴唇微蠕,卻什麼也不曾說出來,她抓著他的手想說對不起,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知道淩千帆的意思——如果他早知道後麵越野卡車上坐著誰,他寧願自己墮入萬丈懸崖,也不願意撞車的。

可是貝菲也在車上,所以他不能猶豫,不能後悔,甚至連悔疚,也隻能藏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