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服務員連續端了九個盤子上來,三寶掩飾剛才的多嘴,拖長腔說,沒搞錯哇?一碗麵整出一大桌來了?南飛把服務員找來,給了五元錢的小費,那服務員熱腸子作了介紹,好多地方,很有趣。比如,加點苗頭,叫比高低;壓軸麵叫二麵黃,倒不如稱之為餅,更為貼切,像蜘蛛網般盤成一團,澆上重油,配各種佐料,上麵切幾根細嫩碧綠的江南小蔥貼在上麵,最後放於滾燙的鐵鍋上正反一烙,便形成一個像女人腦後的發髻,扁形餅麵正反二麵黃澄澄,油光照人。末尾說到得意處,他油腔滑調喊:來來來,這是專供禦食的二麵黃,咬一口,嚼幾下,又酥又脆,又香又鮮,味道嶄得來!
三寶說,什麼叫嶄得來?南飛說,我去問誰?大概是太好吃之類的話,決不是狗屎好吃的話。三寶嗔道:你小心眼成了缺心眼,無藥可醫!聽家門講,這二麵黃倒是宮庭禦食,是乾隆爺六十大壽,叫江南人專做的壽麵。中國曆代皇帝均以黃為至高無上為色,江南人拍乾隆爺的馬屁,挖空心思,別出心裁把裏麵挖空,麵上呈黃,忠君之心倒是難能可貴!說完說衝著南飛邪惡地笑,搖頭晃腦。
南飛知她拿江南人嘲諷自己,就重重在她豐臀上啪了一巴掌,拖長腔說,喳,小人這就給皇上請安!三寶順手將油膩抹在他臉上,嬉笑說,我這就叫你油腔滑調!倆人搞笑後,三寶見第一步來意搞惦了,想著如何實施第二步,要他明理爭鬥是非,嚼完嘴抹淨油膩之後,說是洗洗手,背著他倆向人打聽,回來時又是一臉神兮兮。
埋單出來,三寶招了的士,上車吩咐司機上文廟。張斌一聽說上廟,說,你娘們的要燒香拜佛,拉大老爺們去幹嘛?三寶現炒現賣,煞有介事說,文廟,上海市區唯一的“儒家聖地”,可你知道不,那裏是最有名的蟋蟀市場!張斌驚叫起來:蟋蟀市場?南飛也吃了一驚,下意識說,不可能,蟋蟀市場,每年8月鳴鑼開張,現在怎麼會有?三寶心裏在有數,鎮靜如若,嘴向前挑,說你們不信,可以問導遊。哪知司機提起蟋蟀,像是吃了白粉的,專注開車的臉陡地開朗,滔滔不絕推銷上海的又一景點,末尾說,傳統說法,鬥蟋蟀是在白露前夕,真是萬頭攢動,上海的任何一處消費市場,無法拿它比擬。最高峰時,攤檔可達數百個,日人流量高達2萬餘人。如今有了高新技術,模擬暖房,雖說沒有大場麵,但也不乏熱鬧。
原來,中國人玩蟋蟀不是現在才有。早在西周,農人就知曉蟋蟀好鬥,勞作之餘,拿小蟲玩取樂開心。到了唐朝天寶年間,由民間堂而皇之進了宮廷,慣將蟲兒捕捉對兒廝殺,南北均有蟋蟀市場湧現。正是由此,觀賞之物變成了人間賭具,搖身一變為長須飄拂的“趙公元帥”。單就上海而言,明清二朝,上海城隍廟後麵巷子裏,便是“蟲迷樂園”。民國時期,蟋蟀形成了市場,福州路擺出數以百計的攤擋,店鋪,是遊手好閑的闊少,二流子和無業遊民的出沒地,號稱東方大都市第一“人文景觀”。六十年代,蟋蟀市場轉入地下,先是在新閘路泰興路一隅,文革初期,移至人民廣場院西端,80年代起,上海形成百萬“蟲迷”大軍,雨後春筍冒出十多蟋蟀黑市。市政府為了順應民心,推陳出新五大市場。
說話間來到文廟,廟裏孔子,顏子,曾子塑像如生,聖人風度依舊猶存,可與他們眼皮底下的蟋蟀鳴叫,檔主吆喝,蟲迷講價,所構成一片嘈雜的聲浪相比,卻是斯文掃地。
這些蟋蟀市場,每年8月上旬便鳴鑼開張了,異常熱鬧。以文廟為例,白露前夕,真是萬頭攢動,上海的任何一處消費市場都有無法與之比擬。最高峰時,攤檔可達數百個,日人流量高達2萬餘人。固定攤位一個月租金444元,流動攤檔還有區別:上海人日租金
30元,外地人為40元。文廟,這個上海市區惟一的“儒家聖地”,成了西班牙式的鬥“牛”場。
其實,上海蟋蟀市場不過是全國玩蟲大潮的一個縮影。如今,全國各大城市都卷入其中了。行家估計,目前全國蟲迷逾千之眾。因蟋蟀具有了商品屬性,故這股風潮也刮到了窮鄉僻壤和閉塞山村。尤其是華東一帶,因鄉鎮企業崛起,農民種田大量使用煞費苦心肥,再加上房地產熱圈走大量良田沃土,從而使沿海地區的蟋蟀數量銳減,且蟲質每況愈下。
20多年前,有人捕到不少“惡蟲”,厲害的蟋蟀,隻在西郊,梅隴,三林塘等地為尊,現在都已經高度城市化了。然而,北方相對閉塞,種田還是農肥,農民又不知蟲兒價格,故裏的“大將軍”,極有戰鬥力的蟋蟀,群雄奮起,向南方挺進,一躍而為上海蟋蟀市場的霸主和搶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