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是一枚漸漸被剝光殼的雞蛋。
而剝殼的主人,卻不是想吃它,隻是想用蛋清來敷一敷自己的黑眼圈罷了。
總而言之,我已經幹幹淨淨了。
幹幹淨淨地坐在他的身前。
從未被任何人涉足過的身體,宛如一個最稚嫩的孩童,而他確實最睿智的長者,冷靜而審慎,即便是體貼,也有種居高臨下的從容。
我又覺得難過,我覺得自己真的很丟臉。
他終於將我打橫抱了起來,極輕柔地放進去了浴桶裏,桶中的水溫度剛剛好,水漫到我的胸前。我的手則扶著桶沿,在水波裏予載予沉,納蘭靜雪已經拿起放在旁邊的毛巾和皂角,略微將寬寬的袖袍捋上一點,毛巾於是擦在我的背上。我趴在邊上,背對著他,感受著他的指尖,無意中掠過皮膚的感覺。
我們誰也沒說話,他沒說,我也沒說。
可是,在毛巾慢慢地繞到我的身前時,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真的,願意交換嗎?”
我被北辰銀月擄去的事情,也許並一定是納蘭靜雪指使的,可是,以他那網羅天地的交際網,又怎會沒得到消息?
可是,在得到消息後,他卻猶豫了。
用我,去交換長樂,這筆買賣,讓他猶豫了。
不對,應該說,他已經做下了選擇,那個選擇便是,放棄我,為了長樂,放棄我。
所以,他才默許了這件事的發生。可是,發生後,他又擔心北辰銀月真的可能借到我的力量,所以來房間裏,看一看,鳳玉有沒有被我隨身帶走。
多冷靜,多冷漠。
可是,即便這個人如此無情無心,我卻仍然想幫他最後一次。
那就是——幫他留下長樂。
好吧,你們可以罵我笨蛋了,我就是天下第一宇宙大笨蛋。
聞言,納蘭靜雪的手停了下來。
那濕漉漉的毛巾,就這樣停在我的肩膀上,水滴滴落下,一滴一滴,仿佛濺落在我的心坎上。
我覺得自己要死了,原來心痛真的是能痛死人的。
對於我這個孩子氣,或者,近乎廢話的問題,納蘭靜雪並沒有的回答,他的手又動了,毛巾擦過我冰滑的肌膚,讓我莫名覺得水很冷。
我終於沒辦法再淡定下去,這樣的冷靜,也許隻有納蘭靜雪能夠從容應對,我卻不能。
至少,麵對他,我不能。
轉過身,幾乎蠻橫地將他的手推開,我從浴桶裏騰得站了起來,水花四濺,濺在他的身上,納蘭靜雪俊顏微怔,淡淡然地看著我,我卻一副惡狠狠的潑婦樣,咬著牙,盯著他。
“你到底會不會喜歡我?”這是最後一次問他了。
強人所難的事情,其實我也不太願意做,喜歡或者被喜歡,那種東西,本就是強人所難。
納蘭靜雪眉眼一剃,卻還是執拗地不肯回答。
可是,這一次,我不再姑息他的沉默。
“如果你不回答,就是不喜歡,其實你永遠不會喜歡上我,對不對?”我開始咄咄逼人。
好吧,雖然我知道女人一旦開始咄咄逼人,就會變得很討厭,可是,我真的不能再稀裏糊塗地過下去了,都已經被別人賣了,難道還傻乎乎地在幻象的蠱惑下,給他數錢嗎?
我承認自己不夠偉大,我錙銖必較。
納蘭靜雪深然地看了我一眼,卻仍然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