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家老二往玉秀家去後不久,佘家的幺姑娘文英從屋裏推出那部舊自行車,就要往外走。中明老漢見了,忙問:“往哪兒去?”
文英雙手握住車把,她並不害怕父親,相反的朝中明老漢做了一個怪相,笑著說:“趕場唄。”
中明老漢沉下了臉,責備起來,說:“沒事趕啥場?”
田淑珍正在喂豬,聽了老頭子責備女兒的話,忙從豬圈屋走出來,手裏握著豬食瓢,說:“你也管得太寬了,簡直成了南天門的土地!沒事就不能上街?”
中明老漢不吭聲了。文英一提腿,跨上自行車,拐上了屋側的小路。
文英在家裏排行最小。自古道:“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中明老漢兩口子一直把她當做掌上明珠一樣疼愛。在姑娘成長的關鍵年代,生活已開始好轉,中明老漢夫婦把過去虧欠孩子們的遺憾心理,都在這個幺女身上補償上了。家裏有什麼好吃的,都盡量讓女兒吃;女兒看上了什麼穿的,也毫不心疼地給她買。女兒要零花錢了,要多少就會給多少。莊稼到戶了,家裏勞動力又多,也就盡量不讓文英下地。有時農忙人手不夠,也僅讓她做一些輕閑的活兒。父母疼愛,幾個哥哥也處處寵著、慣著她,由著她的性子。首先是文忠,這個用妹子文瓊換來老婆的老實漢子,總覺得自己欠妹子的債今生今世也還不清。他除了農忙時去幫大妹文瓊做幾天農活以報答她外,剩下的,就是把滿腔愛轉移到小妹文英身上。從文英小時起,他甚至比父母更關心她。
文英上學的路難走,他把她馱到學校門口還不肯放下,直至背進教室。文英放學晚了,不管活兒多忙,他也要去迎接。不管父親管得多嚴,每年他總要悄悄偷出幾個核桃和柚子,給小妹解饞。也不管經濟有多困難,他寧肯不穿,也要讓父親給文英扯一件花褂子。文英大了,做大哥的再不能像小時候一樣背她、抱她了,可他還總是處處關心著、愛護著她。遇到文英和他一道幹活,他就叫文英去樹蔭裏坐下,寧願自己多流一身汗,也不讓文英在太陽底下曬一會兒。如果文英和他一道趕場,他即便自己餓肚子,也要把錢給文英買果子吃。如果誰說了文英的怪話,這個從不和人紅臉的憨厚漢子,也會橫眉豎眼地和別人爭上半天。這就是文忠——他愛他的妹子已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如果有一天,他的妹子要天上的月亮、井裏的星星,他也一定會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
至於文富、文義兩弟兄,雖然不像文忠那樣對文英百依百順,但在父母的影響和大哥的帶動下,也一樣慣著她。特別是文義,考上高中那年,家裏正窮得揭不開鍋,眼看著上高中的希望就要成泡影,這時也正考上初中的文英突然說:“我不讀了,讓三哥讀吧!”當時讓文義感動得流下了眼淚。後來,家裏東拉西借,兩兄妹都上成學了,但這事,在文義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他覺得,自己的妹妹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妹妹。他應該使妹妹幸福,成為最快樂的人。因此,文義也像文忠一樣,事事處處遷就著、依著文英,唯恐文英受了罪。
這種父母的溺愛,兄長的遷就,漸漸養成了文英姑娘的幾分虛榮、任性和好幻想的個性。她不知道,這種性格在她以後的人生道路上,將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損害。
文英的自行車騎上機耕道不久,朱健也騎了一輛自行車,搖搖晃晃地朝前騎來。他抬頭看見了前麵的文英姑娘,突然覺得身上的脈搏加快了,興奮地打響了車鈴。
機耕道凹凸不平,文英專注地蹬著車,似乎沒有聽見。
“文英——”朱健不由自主地喊了起來。
文英聽見了喊聲,回頭看了一下。朱健見文英微微地笑了一下,可沒停車。
“哎,等一等!”朱健又喊了一聲,加快了車速。
文英姑娘猶豫了一下,終於刹住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