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沒注意淑蓉的神情,也不明白外甥女今天這樣做的目的,隻以為她勤快、孝順,便誇獎說:“淑蓉做的菜,有啥說頭?都曉得你能幹呢!”
隻有文義心裏才明白淑蓉此時的一片心意,他操起筷子嚐了嚐她做的菜,果然火候適度,鹹淡相宜。他再次感激地朝淑蓉笑笑,心裏更明白了這個內秀姑娘的心靈手巧。他想,如果母親此時在麵前,不知該會有多麼高興。
吃過飯,他們回到廠裏,就匆匆做起準備來。到了晚上,才去向楊建設告別。楊建設仍舊黑著臉,半天才說:“佘文義,我早就曉得你是白眼狼,翅膀硬了要飛!”
文義聽了這話,大吃一驚,說:“舅,你咋說這話?”
楊建設打開抽屜,從裏麵找出一個發黃的日記本,甩到文義麵前說:“拿去,今後認不認我這個舅,這個就在於你了!”
文義接過一看,隻見扉頁上工工整整地寫著“食品公司,楊建設”幾個字,便知道這還是他在縣食品公司工作時的本子。打開一看,裏麵不但有幹果加工的配方、生產程序、質量要求,而且還有糖果生產的技術,密密麻麻地記了一本。文義一見,心裏熱起來。想不到平時看起來冷漠、不近人情的師傅,竟把珍藏多年的寶貝給了他。他一時感動得不知說啥好,張著嘴怔在了那裏。
楊建設沒等他說話,又不動聲色地說開了:“這個本子夠你這輩子用了!我曉得你的心還比這大,但不管你今後成了啥樣的了不起的人物,你如果甩了淑蓉,我都會來找你算賬!”
文義一聽,心裏又是一熱,淚水慢慢濡濕了眼眶。原來,楊建設關心他,為的是淑蓉,而擔心的也是淑蓉。淑蓉,他咋會甩了她?於是便發誓地說:“舅,你放心吧!我佘文義不是那號忘恩負義的人!我佘家祖祖輩輩也沒有這樣忘恩負義的人!”
楊建設還想說點啥,卻見淑蓉一旁嘴角抽動著,然後用手捂著嘴,跑了出去。他才再沒說什麼了,朝文義揮了揮手,說:“去吧!”
文義走出來,到處找淑蓉,淑蓉卻不見了。他知道淑蓉已經回寢室,看看夜已深了,便沒再去找她。
第二天晚上十點多鍾,文義回到了縣城。下了車,他就直奔文英的氮肥廠。他向人打聽到了文英的宿舍,去敲了半天門,卻沒人開門,也沒人答應。過了一會,隔壁的一個女工才出來告訴文義,說文英和朱健賣夜宵小吃去了。文義聽了,吃了一驚,又向女工打聽了賣夜宵小吃的地點,然後就匆匆告別了女工,過河來尋找文英了。
文義來到女工告訴的地方,果然見這裏街道兩旁賣小吃的攤點一個接著一個。有的上麵支了塑料雨布,有的周圍豎了屏風,有的則啥也沒有,隻有傍階沿的地方擺幾張小桌,在街道兩邊擺兩隻煤油爐。然而卻都熱氣騰騰,嫋嫋飄香,看來生意都很不錯。文義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搜尋過去,終於看見了中間攤位上的文英和朱健,他兀地站住了。隔著不斷晃動的人群和嫋嫋上升的煙氣,他首先細細地看了文英一會。他發現文英瘦了,臉色黃了,穿一件寬大的襯衣,卻難以掩飾日益隆起的肚子。再看看朱健,發現他黑了一些,卻比先前胖了。兩人一個為客人煮菜,一個端菜、收錢,配合默契,全身心地投入在了生意裏。看了一會兒,文義才激動地走過去,大叫了一聲:“文英!”
文英聽見這熟悉的喊聲,猛地抬起頭,一眼看見了文義,手中的勺子突然掉進了鍋裏,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半天說不出話。周圍的攤主和顧客見了,都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定定地望著他們。
過了好一會兒,文英才動情地喊了一聲:“三哥!”接著吃力地移動身子,朝前走了一步。
文義見了,忙伸出手去,拉住了文英的手,兩兄妹忘情地凝視起來。周圍的攤主和顧客,這時才有些明白過來,收回了詫異的目光。
文義又細細端詳了文英一會兒,帶著幾分責備的口吻說:“妹,咋這樣了,還……”說著,他把不滿的目光投向了朱健。
朱健仍像過去一樣木訥,他見了文義的目光,紅了紅臉,卻不知該說什麼,隻憨厚地笑著。
文英見了,忙說:“三哥,這不能怪他!廠裏虧損,發不出工資,家裏也常常出事需要接濟,所以我們就自謀了這條生路!”說著,把文義拉到凳子上坐下來。
文義聽了,心裏十分感動,卻說:“你們也沒把這事寫信告訴哥……”
文英急忙認錯地說:“是沒寫信告訴你,怕你為我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