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生流離如一夢(1)(3 / 3)

尋因覓果,故鄉,總歸會是人心深處,最溫暖的依戀。

童年

還記得人生最初的開始,那些天真無邪的夢嗎。孩提時代,總是最渴望長大,等到真正長成這紅塵俗世中的一枚常人,又懷念起那些清澈歲月,美好時光。人總是這樣反複循環,跌跌撞撞裏,就在不經意裏發覺——我們已經走過人生絕大多數的旅程。

《時光旅行者的妻子》裏的男主人公,是一個可以任意遨遊在任何時空的人,而他的妻子則沒有如此的本事,隻能留在原本的時空裏,等待他的歸來,他的再次離開,還有他的再次歸來,如此周而複始,盼著他們時空交錯的瞬間。在這個風靡穿越的年代,卻還沒人能擁有那項奇妙的本領,隻能做做夢,夢是最博大精深的行囊,任何人都能夠輕而易舉起背起,穿梭在幻想的流光片影裏,於是虛幻的歡喜,也能蔓延進殘酷的塵世裏。

做一個風塵仆仆的旅人,回自己懵懂的季節看看吧。透過流光的水鏡,或許在他人眼裏看來,那不過是個玩得忘乎所以的小鬼頭,泥裏來土裏去,早上媽媽給換的幹淨衣裳,早就是一塌糊塗,回家一定是要挨罵的。可自己知道,那是自己最純粹的開心,最原始的歡喜,也是自己,永遠遙遠與回不去的童年。

我的童年,不知是不是後來的幻覺加以的美妙,總是小橋流水,煙雨濛濛。我的故鄉確實坐落於江南的某個小城,但更深日久,它日漸成長,幼時的美妙日漸凋零,正如我曾有的嬌憨癡傻,也在浮世流光裏,凋謝成淩亂花瓣,隨風去了,便再也尋不回了。於是我總是在回憶裏加以尋覓,加以柔光,用最好的形容詞來粉飾它。

英國詩人威廉·布雷克這樣頌讚一生一次的童年:從一粒沙中看見一個世界,一朵野花中看見天國,用手掌握住無限,一小時就是永恒。

我們不由要感激詩歌的美麗,短短幾行文字,就能描摹出一個神奇的世界,而童年,就是如此幹淨純粹,孩童們毫無雜念的清澈目光裏,悲傷是純粹的悲傷,歡喜亦是純粹的歡喜。即使他們的悲傷,可能隻是因為沒去成遊樂園,他們的歡喜,也可能隻是早上媽媽竟然允許他們多吃一塊甜膩的巧克力。

而我心中的傳奇女子,她的童年,盡管她在後來極少提及,但確實依舊始於那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那座承載了太多蒼涼和悲哀的深深庭院裏。丁玲,不,她那時候還叫著蔣偉,這個過於剛硬的名字。她原本該像現如今所有的孩子一樣,有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凡事無需擔心,隻要有爸爸媽媽在,自己隻需乖巧地玩耍和睡覺,這樣就足夠討人喜歡,而剛開始時,也的確是如此的。

她的父親叫做蔣保黔,另外也叫蔣浴嵐,祖輩上三代,都是做官的出身。在這樣的家庭裏,他也考中了秀才,原本也是要走上官宦之路的命運,卻被一場維新運動改變了軌道。這個年輕的男子,成為了第一個走出原來的小世界,走向外麵浩大天地的人。丁玲,就在他東渡日本,修習法律時出生了。這是他的第二個孩子,前頭也是個女孩兒,卻不幸早早夭折了。

年輕的父親在外麵,盡管豐衣足食,孤獨和寂寞,卻是難以忍受的。加之無法適應日本粘膩濕潤的氣候,原本就虛弱的身體又患上了肺病,於是很快就返回國內來,此後便一直在家裏,度過接下來短暫的歲月。可他到底是這個大家庭裏第一個“開過眼”,接受過新思想的人,等級思想已經被新思潮侵蝕得有些透明,他可以跟廚子下人們侃侃而談,聊上一整天,卻跟兄弟們無話可說,他覺得他的同胞兄弟們乏味無趣,他們卻覺得他被外頭的花花世界變成了個異類。對於丁玲的母親,他的妻子,他也在她身上嚐試過一些新玩意兒,比如要求妻子放足,並將家人對妻子的苛責一力承擔下來。

不過這些,也不能改變他是個紈絝子弟的事實。他整日遊手好閑,喝酒抽煙,最大的喜好是買馬贈馬,這倒是很有魏晉名士的瀟灑氣度。在他眼裏,金錢當真如糞土,流水一樣地去,絲毫引不起他半絲感歎。他的身體,也在如此的花天酒地裏日日地空虛起來,最後油盡燈枯,一場肺病就斷送了年僅三十餘歲的年輕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