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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甘蔗林,我怎能不想去青紗帳! 北方的青紗帳啊,你至今還這樣令人神往; 想起了青紗帳,我怎能不迷戀甘蔗林的風光! 南方的甘蔗林哪,你竟如此翻動戰士的衷腸。 哦,我的青春、我的信念、我的夢想…… 無不在北方的青紗帳裏染上戰鬥的火光!

行走於密密層層的甘蔗林中,秦儒文腦子裏始終回蕩著著名詩人郭小川的這幾句詩歌,這些美麗的詞彙在他的腦海裏,時而是一群舞動著翅膀的蝴蝶,時而是一群嗡嗡亂叫的蜜蜂,甘蔗林,青紗帳。青紗帳,甘蔗林。那無邊無際的甘蔗林,漫山遍野的甘蔗林,那讓人看不到希望的青紗帳。

元江,又名太陽城,全年最低氣溫在24度,最高氣溫40度,土地是滾燙的,江水是滾燙的,就連河裏撈上來的魚兒也帶著體溫。然而,這裏又是雲南重要的糖廠生產基地,這種甜蜜的高純度的食品,在令人產生味覺享受的同時,又是工人們多少道精致的工藝,多少血汗的付出。

清晨5點,這群勞改犯們便結隊來到甘蔗田,一捆一捆的甘蔗不僅要先砍倒,紮好,還需要用雙肩運送到到山腳下的站點,從山頂到山腳少則幾裏,多則十幾裏,每人每天有一噸的任務,若是不能完成,將回從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夥食中扣減。

秦儒文便混雜在這群隊伍中,現在,結著陳垢的頭發蓋住了他的耳朵,臉上被烈日暴曬後褪下一層又一層皮,露出的粉紅嫩肉象染過血,從他破爛的衣服和佝僂的樣子來說,誰會相信他曾經是雲南冶金名校的一流高材生,誰會相信他是最年輕的地質工程師,又有誰會相信他還末滿40歲。

雙肩磨破了,長成一塊暗紅的瘀紫,手指修長的雙手布滿了被甘蔗劃開的傷口,正是這樣的一雙手,曾經繪製了多少張高精度的圖紙,曾經翻閱了多少本厚厚的地質資料,然而,那都是過去了。現在,這雙手變得骨節粗大,應該說是由於腫脹形成的,小的口子長成了暗黑色,而深的口子因為沒有醫藥正在發炎,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每次從山上走到江邊,他會把甘蔗從肩膀上卸下來,坐在橋頭的石頭上看一會江水。上流的綠源江一路歡唱,流過幾百裏的江河,最終彙入紅河。現在,綠源江的水在幾百裏外的元江再一次和秦儒文不期而遇了。那綿長的江水將綠源大地的味道,他的親人的味道送到了這裏。看見這江水,他會想起和金玲兒在江邊那個叫做月亮彎的地方散步的時光,帶著寶珠在水漫橋遊泳的時光,寶銅在江邊因為撿到一個形狀怪異的石頭而驚叫不止的時光。

現在,一切都不再複返,他想起在綠源有一個叫鹿回頭的地方,那是一個山間穀地,據說,鹿兒在這裏吃過豐美的水草後,總是依依不舍不想離開,而一次次對這個地方回頭張望。此時,他感覺自己正是那隻不忍離去的小鹿,一次次回頭張望著那個曾經給予他幸福和夢想的叫做綠源的地方。

然而,身體上的折磨遠遠不如心理上的折磨令人恐懼,秦儒文囚服背上的番號是0136,勞管幹部和隊友有時候會叫他0136,更多的時候,他們直接管他叫老外。因為他從不合群,抬著頭的走路樣子真是把自己當成了外空人。因為他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可幹勞動絕對不行,六十公斤一捆的甘蔗扛他肩上,他下麵兩條腿可以抖成麻繩,中國的男人哪能那麼嬌情。而更重要的是在他的檔案裏,他還有一個越南的外國朋友,他們書信往來了十年,十年啊,多少國家機密,多少重要情報,不說了,單是想想就夠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