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羅廂可收拾了?”胡櫻桃不看她,卻轉去看呼雅。
呼雅回道:“下午收拾好了。”
“明天就回來。今晚把洗衣房要料理的都料理完。”胡櫻桃對蔓紫說。
蔓紫緩緩點了一下頭。
桌畔坐著的女子們麵麵相覷,各懷心事般不語。小奴低低道:“我就知道,蔓紫不會一直留在洗衣房的。她多美,多少王孫公子也惦念她,閣主才不會浪費這麼好的牌子。”
“那洗衣房就剩下你們三個了。”衣衣道。
“閣主早就跟裴娘打了招呼了,明日便有兩個人調過來。蔓紫自己不知道而已。她要花至少十日的時間調理身子養護自己了,現在是沒法侍奉客人的,四色榭,尤其朱榭的客人都極端挑剔呢。”小奴打了個哈欠,“困死了,她們還要吃酒行令,跟客人們一起玩藏鉤的。”
果然,呼雅便正端著一個木托盤過來,上頭絲絨墊,墊中間一隻小指大小的玉鉤。衣衣離得遠看不清楚,小奴閉著眼就能告訴她。
藏鉤的過程令人有那麼一點臉紅了。衣衣知曉平常人家玩藏鉤一定不是這樣的。不過櫻桃閣是清館,並非閨閣。納生和另外幾個外廚的奴婢都悄悄退了酒席,留著那些牌子們和貼身丫鬟們分了兩桌玩。客人們大多擠到牌子們那一桌去了。滿滿當當也是兩大隊,一隻玉鉤在男男女女手裏傳送,惹了人的體溫曖昧不說,更有趁機一近香澤的家夥。嬉笑與嗔怒的豔色波潮裏,並沒有綰絳的身影。綰絳是有主的,她不與其他客人玩樂,這些規矩衣衣早已知道。但是看到蔓紫也坐在其間,被那方才小奴指認的徐二公子半真半假地攬著,觀察著,心裏一陣不舒服。
衣衣對小奴說:“我要回去了。”
“我也走了,好困。”小奴點點頭,起身。
兩人在前院的北門分手,衣衣借著小路旁燈光,慢慢走回內廚。
進了樹影搖曳的院子,抬頭就看見一個身影在東西向走來走去,頗為焦躁。還沒等她上前看仔細,就聽見旁邊一聲炸雷似的叫嚷:“啊!琴兒回來了!”
那正走來走去的人影猛地一震,停了腳步。
衣衣正疑惑,旁邊剛才叫嚷的人蹦了出來,卻是麥子。麥子看著那人影,道:“師父!”
慶餘訕訕地走過來,瞪了小噶一眼。
“什麼事啊慶餘大叔?”衣衣看他臉色不大對勁。
“琴兒啊,那個,今天晚上,剛才,我不小心……”慶餘憋著一口氣,求救似的看著麥子。
麥子閑閑地在一邊挖鼻孔,裝沒看見。
慶餘歎口氣,道:“琴兒,我把你的鴿子籠碰壞了,掉了地上,小灰飛了。”
衣衣一晌沒說話,看看麥子,又看看慶餘:“多久了?”
“呃,半個……半個時辰。”他頭一次這麼低眉順眼地,“大叔對不住你了,琴兒。”
衣衣仰頭看看夜空,除了星光閃爍,月牙一彎,並無其他。她見慶餘渾身不自在,微微一笑,道:“不過一隻鴿子,大叔你過慮了。也許天亮了它就回來了。”但是也許天亮了,它就已經在去澍陽的風裏振動翅膀。她心裏對自己道。
“琴兒,你不是最愛惜那隻鳥的麼?那麼寵愛地養了兩個月,不擔心麼?”麥子仿佛沒看到慶餘發青的臉色,“不過我師父當時是想抓它回來的,又怕弄壞了,不敢太猛,結果讓小灰跑了。”
“真的不礙事的,大叔你別放心上。都這麼晚了,快歇息吧。”衣衣安慰慶餘。
慶餘最後斬釘截鐵道:“琴兒,若是它不回來,大叔給你買一隻更好的。”
衣衣但笑,輕輕地搖頭。
子時過去,衣衣打算就寢的時候,忽然覺得雙腳骨縫裏一陣疼痛閃電般劃過。
她蹦起來,卷起褲腿看自己的腳。她的雙腳有些腫脹了,皮膚黑紅發亮。
她太熟悉這感覺了。但是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過,今晚持續的胸悶不爽應該讓她警惕的,可她疏忽了。這是胎毒發作的前兆。可以想見,接下來,是小腿,大腿,脊椎,直到頭部四肢百骸都疼痛難忍。高燒難以退去,盜汗徹夜。
衣衣把自己裹在被子裏,驚恐地感覺疼痛遲緩地蔓延。她從來都是在爹爹與胡不傾無微不至的照料下經曆這一切。爹爹暖暖的藥湯可以緩解她死去活來的疼痛,胡大哥的寬慰讓她忍得住折磨。可是現在,她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