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民國33(1 / 2)

第二卷 民國的江湖 第十七章 土匪論

土匪是江湖上最草根的武裝力量,他們像野草,生長在公權力無法到達的社會空間裏。一個時代如果土匪橫行,那這個時代必然是亂世。“山東出響馬,東北出胡子”,這是古來的一句名言,到了民國時代,恐怕應該加上一句“民國出土匪”。在民國,土匪是一種廣泛的存在,皆因為民國的中央政府是最渙散的中央政府,中國的國土上有大片的權力真空地帶可供冒險家們去闖蕩、發揮。土匪不光可以生存,還因為軍閥鬥爭的需要而經常成為被拉攏的對象,官匪一家,匪中有官、官中有匪,這是民國社會生活的常態。

民國的頭號土匪經常被誤認為是張作霖。張作霖是不是土匪?這個問題很重要嗎?對!因為張作霖是北洋政府的最後一任國家元首,如果張作霖真的當過土匪,那就意味著中華民國的國家元首當過土匪,這可是一個極其尷尬的曆史。

在各種文學作品中,張作霖都被貼上“紅胡子”的標簽。“紅胡子”是中國東北的土匪專用名,這些人嘯聚山林,打家劫舍,在土匪中是最粗暴的一群。但張作霖真的不是土匪。張作霖的兒子張學良在晚年最耿耿於懷的事情就是大眾都以為他是“土匪出身”,他一定要澄清這件事:

有人說我父親當過土匪,其實他當的不是土匪,那時候叫“保險隊”。什麼是保險?就是這個地方的安全我負責,我來保護你,你給我錢。如果有土匪來打你,有什麼旁人在這兒鬧事兒,我負責給你打,但是你拿錢。我父親當年就是幹這個的。(《張學良口述曆史》)

這樣說來,張作霖不僅不是土匪,還是土匪的對立麵。有土匪自然就有反土匪的力量,公權力的勢力既然無法到達,民間就自發形成反土匪武裝,所謂“保險隊”是也。“保險隊”說白了就是武裝保安。張作霖是個“保安大隊長”。“保險隊”雖然不是土匪,但對政府來說仍然屬於灰色力量,所以外間自然也順勢將其歸入土匪一類了。

張作霖雖然不是土匪,但要幹反土匪的行業,不跟土匪有特殊關係也是萬萬不行的,這一點連張學良也承認:

我父親和我二大爺為我爺爺報仇,打死了一個人,跑到毅軍那當了幾天兵,混個小官回來了,仇家不放過他,他又逃走了。他就跑到黑山縣的一個交界的地方,跟一個人學獸醫,幫人治馬,給人打下手。那時候,有馬的人大多都是江湖上的人,有一種叫馬販子,就是偷人家馬來賣,賣的時候,都差不多要經過這個獸醫來轉手。所以這獸醫呀,跟這些人最容易接觸。因此,我父親自然就認識一些草莽英雄。他就這麼樣漸漸地認識了一些人,張作相啊,就是這時候認識的。

張作霖實際上是土匪的朋友和學生,他從土匪那裏得到了最初的素質訓練,包括社交技能、心理磨煉、軍事才能等,還收獲了最早的一批粉絲,這些粉絲包括湯玉麟、張作相等一大批後來奉係的中流砥柱。

沒有多少土匪願意永遠當土匪,土匪都盼著能有一天被“招安”,成為“國家工作人員”,但在這一點上張作霖這樣的保安大隊長更有優勢——他們畢竟是反土匪的,政府招安他們更天經地義。張作霖被“招安”後的主要任務就是剿匪,這倒不能說是“以匪製匪”,實在是剿匪本來就是他的主要功能罷了。

民國實力人物中,真正土匪出身、同時也是“匪性”最典型的人非孫殿英莫屬。

孫殿英本來是河南永城的一個小混混,他的父親因為在清朝時和當地旗人爭執而被捕,最後竟死在獄中。社會的不公、弱肉強食的現實刺激他去建立自己的勢力。與一般土匪不同的是,他一開始就懂得巧用各種資源為自己牟利,他先是參加了一個民間秘密組織“廟道會”,沒過兩年,他就成了“廟道會”的會首。廟道會的會眾成為他打天下的最初班底,可謂是“第一桶金”。有了這股人馬在手,他當然會成為各方拉攏的對象。1922年,他拉著會眾投入河南陸軍第一混成團團長兼豫西鎮守使丁香玲部,先當副官,後升任機槍連連長。有了正式的名義,他偷偷招兵買馬,到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爭時,他趁赴前線打仗的機會將隊伍擴大到數千人。終於加入了“軍閥”俱樂部。

孫殿英雖然當了“軍閥”,但他根本沒有什麼軍事才能,手下的戰鬥力也很差,為了生存,他采用最無恥的手段——根據戰況,他隨時倒戈,每次都能在被敵人消滅的前夕成為敵人的一部分。靠著這個辦法,他的勢力反倒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