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民國38(3 / 3)

第一次離婚刺激了溥儀。他本來已經對東山再起的政治理想灰了心,但離婚的強烈刺激使他自卑的內心徹底轉化為瘋狂,他急切地要擴大自己的權力,報複欺負他的各個敵人們。就在這個時候,日本關東軍的特務來找他了,給了他一個再次當皇帝的機會——“滿洲國”皇帝。

雖然知道自己一去隻能當傀儡,但幻想著傀儡也比當在天津被人當猴耍強,所以溥儀跟著日本人走了。

在長春的“皇宮”裏,溥儀重新建立起他作為男人的“威風”。正牌皇後婉容因為直接造成了第一次離婚事件更加受冷落,溥儀又迎娶了他的另兩位“貴人”:“祥貴人”譚玉齡和“福貴人”李玉琴。

事實證明,“祥貴人”不祥,“福貴人”有福。譚玉齡是出身清朝貴族的一個小初中生,她像一隻清新的小白兔一樣跳入了溥儀的生活。溥儀很喜歡她——這算不算他的第一次真正的戀愛呢?是,也不是。因為肉體的溥儀還是那個溥儀,他不能給這個小天真的小白兔正常的生活,但他確實喜歡她,像養寵物那樣把譚玉齡養在宮裏麵。

溥儀越是喜歡譚玉齡,譚玉齡就越是危險。日本人不甘心自己的傀儡玩具擁有獨立的快樂,譚玉齡出身北京,時間一長,很可能對日本人的計劃產生妨礙,所以趁著譚玉齡得感冒的機會,借日本醫生之手把這個盛開的花朵扼殺在屬於她的花季中。

譚玉齡的死給了溥儀有一次深重的打擊,他開始意識到,這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都不會屬於他了。日本人在譚玉齡死的第二天就給溥儀拿來了一遝日本女人的照片,供溥儀選“妃”。溥儀怒了。但臉上還要裝出最燦爛的笑臉。他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床上躺著一個日本人。這個皇宮,這個“滿洲國”,日本人已經太多了。

日本人給溥儀選妃的目的當然是想給未來的“滿洲國”準備一個有著日本血統的“皇儲”,但他們並不知道溥儀並沒有那個能力——即使溥儀願意也不行,這是生理上的頑疾。退而求其次,日本人在溥儀的弟弟溥傑身上打起了主意,他們給溥傑找了一個日本皇族的女子為妻,並且生下了孩子。這當然又引起了溥儀的不滿。

溥儀跟日本人耍了一個辛酸的小聰明:他要求未來的“貴人”必須要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因為年輕,還有可塑性,不至於完全受日本人的控製。日本人沒有辦法,隻好在長春當地給他找了一個初中生——李玉琴。

“李玉琴”被賜予“福貴人”的稱號。溥儀幻想著這個新寵物能給自己帶來好運和“福”。但是,即使是寵物,也沒有多少時間來養了。抗戰的烈火離他們越來越近,強烈的溫度連溥儀也感受到了。

“福貴人”帶來的不是福,而是逃亡。惶惶不可終日的“滿洲國”在日本宣布投降後迅速瓦解,溥儀帶著皇後和福貴人倉皇出逃,在路上,皇後婉容病死,而福貴人失散了。

溥儀終於成了孤家寡人。

以後的歲月裏,作為戰犯的溥儀被逮捕、押送、審判、坐牢、改造。很長時間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算是一個有妻子的人,因為李玉琴下落不明。當然,更確切地說,他的寵物下落不明。他並不需要一個生理意義上的妻子。

與溥儀失散的李玉琴也到處找自己的丈夫。不管怎麼樣,溥儀都是她的丈夫,她要找到他。在苦找無果之後,娘家人把她送到了婆家人的代表那裏——溥儀的堂兄溥脩家裏。這位溥脩是溥儀的遠支弟兄,受命保護天津的私產。溥儀的近親都已經出事,隻好找這位先生照顧。

說是照顧,其實是囚禁。知道終於得到溥儀的消息,李玉琴才脫離這個枷鎖,來到丈夫身邊。但是,當再見麵時,他們發現互相之間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

李玉琴向溥儀提出了離婚。溥儀的離婚恐懼症再次爆發了。但是這一次,已經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他不需要因為離婚而再次在個人隱私上被羞辱。他同意了。

作為戰犯的溥儀徹底地孑然一身了,這對他本人來說雖然算得上淒涼,但也是新生的開始。他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東西了。他是一個完全透明的人,從此以後,他恢複了天真,像一個兒童那樣生活在新社會裏,直到最終以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身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