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諷刺,當血腥的氣息逼近時,天氣卻異常的明媚,冒出新綠嫩牙的樹隙間,點點金色陽光輕俏地跳躍著,帶來一種閑適溫煦的感覺。
麵對如巨浪般襲來的攻勢,禁軍卻如同海邊的礁石般巍然安定。叛軍剛衝進射程範圍,羽矢之聲便“嗖嗖”響起,不密集卻極狠準。瞬間倒了一片,後麵的朝前一湧,不停地有人翻身倒地。使得進攻者挾眾而來的氣勢陡然被折了好幾分,但是耐不住對方人多,一時之間雙方也是僵持不下。
這樣的拉鋸戰一直持續了兩個時辰,慶曆軍的指揮者終於決定停攻,等待夜色降臨時,箭陣不能發揮功效。禁軍也趁機小小地休整進食。
慶曆軍這次被調動了三萬人,兵力上有壓倒性的優勢,可以一批一批地投入戰場,而禁軍卻不得不連續疲勞作戰,有時連喝水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就算再勇猛,也不得不一段一段地後退,全靠事先布置好的陷阱和多變的戰術來維持抵抗。
第三天一早,禁軍幾乎已快退出密林邊緣。然而就在這時,本來疲憊不堪的他們突然發起反擊,慶曆軍乍驚之下,急忙收縮兵力,暫時後退,誰知這邊剛一退,那邊就以極快地速度後撤,不多時便從密林裏撤得幹幹淨淨,斷後的一隊弩手射出火箭,點燃了早已布置在林間各處的引火之物。
山風疾猛,不多時便燒成一道火線,並漸漸有快速蔓延之勢。密林之外便是一道山溪,寬約五丈。水量豐沛,天然一道分火牆,根本不怕火勢被引向更高處的獵宮。
這時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已移入獵宮,一時擁擠非常,不過這種情況下,根本無人有閑心抱怨條件惡劣,每個人地臉都繃得緊緊的,麵黃如土。
靜妃在此時顯示出了她的鎮定和條理性,獵宮內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混亂地狀況,全靠她的安排和調停。親王和皇子們被召進皇帝寢殿伴駕,一來騰出空間給其他宗室及隨駕文臣們棲身,二來這些人跟梁帝說說話,也對老皇帝地情緒安定有好處。
叛軍的身影於第四日的傍晚再次出現在獵宮守軍的視線之中。此時的激戰與前幾天更有不同,因為它太近了,近到宮內的大人物們幾乎可以聞到血腥的氣息。
“陛下請寬心,景琰會及時趕回來的。”
靜妃柔聲安慰著,她握住梁帝顫抖的手。
由於怕成為目標,室內隻點著幾盞昏黃的燈,黯淡的光線愈發顯得殿中人麵如土色。生性最是膽小的淮王早已忍不住蜷成了一團,顫聲道:
“如果被他們攻進來,他們真敢對我們……動手嗎?”
“住口!”
梁帝怒喝一聲,竭力維持著自己的帝王風度,不想在其他人麵前露出怯色。
“這群叛軍怎麼可能攻得進來?朕信得過蒙摯,也信得過景琰!”
隨著這聲怒斥,室內沉寂一片,使得外麵傳來的喊殺聲更加刺耳,血腥氣更加濃厚。
然而黑夜,已經越來越不平靜了。禁軍退守的步子雖慢,但畢竟是一步一步在退,這一點,殿中人都有感覺。
“援軍還沒到嗎?獵宮已經是最後一道防線了啊!”
這次忍不住開口的是紀王。
“當然不是!攻破了宮門,還有這道殿門,攻破了殿門,還有我們自己的身體。隻要一息尚存,就不算失守。”
言候冷靜得如堅冰般的聲音在此時響起,他轉過身來,直直地麵對坐在正中的君主:
“陛下身邊也有寶劍,不是嗎?”
梁帝被他沉沉的目光激起了年輕時的風雲情懷,抓起了禦座旁的寶劍,一伸手,劍鋒已然閃過眉睫。
此時東方已然見白,但局勢卻在急劇地惡化。不停地有其他宗室和文臣們擠進寢殿,狼狽地向梁帝稟報某某殿又失守,殿門也因此開了又關,每開一次,都將眾人的情緒朝崩潰方向再推一步。
誰知就在這時,殿門砰得一聲再次被撞開,一股寒風吹進來,吹得大家心驚肉跳。隻不過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並不是他們遐想中的叛軍,而是一臉驚喜的自己人。
“陛下,靖王殿下回來了!”
殿中滿是長舒一口氣地聲音,梁帝喜不自勝地摟著靜妃的肩膀,不停地說:
“好孩子……好孩子……”
大約半個時辰後,外麵地殺聲漸息,晨光也已照亮室內。隨著靜妃輕輕吹熄搖曳的燭火,血腥而恐怖的一夜終於過去了。
寢殿外傳來整齊穩定的腳步聲,似乎是在重新布防。緊接著,蕭景琰的聲音清晰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