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阿羽,我跟你走(2 / 3)

然而,真正到了這一刻,莫長安忽然發現,虞笑已然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她的恨、她的愛,她的包容……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無法忘記。

“我大約……是看不到你成親了。”虞笑抿唇,眉眼彎彎,難得笑的這樣明媚動人,一如多年前那樣,眸底的陰霾轉瞬消散。

“不可以,笑笑!”莫長安咬著唇,她分不清臉上的水漬是淚還是雨水,隻聲嘶力竭的抱著她:“我過要把你帶入浮生卷中的,你要是就這樣死了,我怎麼帶你去找他?你不是……不是要見陵羽嗎?我現在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喚她……笑笑。就如所有認識年少時的她的人一樣,最親密的喚著她笑笑二字。

可莫長安沒有想到,這一次竟是生離死別……她連魂魄都要被撕裂,根本再入不得浮生卷中!

“阿羽……我好想……好想阿羽。”虞笑眸底忽然恍惚起來,也不知在想著什麼,渾身的氣力在那一刻仿佛被掏空:“長安,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這話的時候,虞笑瞳孔的焦距已然一寸寸散開,莫長安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清楚自己此時的情況,還是……即便知道,也想著自欺欺人。

“好。我帶你去找他。”心髒猛然一縮,莫長安咬著牙,努力使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可無論她怎麼嚐試,就是無法停止抽泣:“笑笑,我帶你去找他!”

“阿羽……來接我了。”她忽然笑了一聲,氣息很弱很弱,甚至於每一個字,她都能感覺到來自魂體的撕裂痛覺,可眼前,恍惚有青年牽著一匹黑色駿馬,站在夕陽之下,衝她笑容溫暖。

“笑笑,我來接你回家。”他站在她的麵前,朝著她伸出手,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擁入懷中。

多年前,她最愛的那個人,曾無數次的和她,隻要戰亂結束,他立即便帶她過都城,為她蓋一座大房子,給她一個家,至此歲月無憂。

“阿羽……我跟你走,跟你……回家。”她閉上眸子,整個身子徒然一顫,便再沒有絲毫氣息。

大雨滂沱,淋濕了莫長安的發梢,她坐在雨中,趟著泥濘,緊緊抱著虞笑。

直到夜白執傘走來,遮住她頭頂上方的雨水,心疼的低眉看她。

“師叔,”姑娘攢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眸底赤紅:“虞笑死了……我們失信了。”

虞笑死了,魂飛魄散,再淒楚不過。

可他們分明答應過她,待她一切了結,帶她去見陵羽。

終究,還是他們失信了。

……

……

虞笑的死,給莫長安留下很深的痛處。她整整哭了三三夜,眼眶腫的像核桃。

隻是,她沒有去問夜白,若是那日她們別管虞笑所的親自報仇,隻管上前幫襯,虞笑是不是……就不會身死。

她知道,即便問了,即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虞笑也再回不來。

人世間,最最不值錢,最最傷人的,皆是若果。因為沒有人可以扭轉時間,讓一切重來。

虞笑死後,莫長安和夜白保住了她的軀殼,將那軀殼帶回了宮中,隻裝著虞笑染了風寒的緣故,掩人耳目。

臨行前,虞笑曾吩咐夜白和莫長安,是留了一封信在宮中她臥榻的枕頭之下,她告訴莫長安和夜白,若是這次有去無回,要他們回去拆了信函。

莫長安照著虞笑所的,回到了宮中。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再踏進這個沒有虞笑的偌大殿宇,莫長安控製不住,再一次紅了眼眶。

她擦幹淚水,將虞笑的信函看了一遍,發現裏頭皆是交代著之後央求他們幫襯的事情。

其中關於慕容嫻雅的,便正是與夜白和莫長安所料一樣,虞笑讓他們將她和陵羽之間的事情,編織成幻象,放入慕容嫻雅的腦海之中,讓慕容嫻雅誤以為自己就是虞笑。就如虞笑所,她極恨慕容嫻雅,所以要做的就是讓慕容嫻雅為她報仇,讓她去殺自己最在乎的人。

於是,莫長安和夜白便照著虞笑所,將慕容嫻雅從淨妖瓶中挪出,把虞笑的回憶編織成幻象,最終以靈體植入,讓慕容嫻雅真正成為虞笑。

在那之後,莫長安與夜白便收拾了行李,離開了建康,朝著子規門而去,兩人的‘婚事’也因著虞笑的故去,沒有再繼續下去,畢竟最初莫長安是因為被虞笑勸服……至於被埋到地洞之內的百姓,也因著夜白率先與土地串通的緣故,無一人喪命。

隻是,夜白到底沒有將那些人送回原地,而是找了一個山頭,將他們丟入深山之中,畫地為牢,為了不影響接下來史冊上所的發展,特意將那山頭設了結界,不令外人發現。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了解了,兩人便借著術法,不過一日左右,抵達了子規門山腳下。因著腹中饑餓的緣故,莫長安還沒撐到上山,便拉著夜白坐到了山腳下的一家店裏頭。

若是從前,夜白大抵會不識趣的問莫長安,怎的如此沒心沒肺,虞笑死了不過幾日,就依舊笑顏動人,食欲極好。

可如今,夜白知道,莫長安不是沒心沒肺,而是她明白,隻要她記著虞笑便足夠了,再多的愧疚與懷念,都無法傳達,既是如此,又何必折磨自己,做那些無用的事情?

“師叔,這家店倒是不錯,”莫長安不知夜白所想,兀自笑嘻嘻道:“隻是可惜,百年之後,這家店都不在了。”

她素來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若是當真那麼傷春悲秋,早年間兄長亡故,便足以讓她夭折在年少的時候。

所以,縱然人死了,日子……卻總是要過得。

“先前你下山,不曾見過這家店?”夜白眉梢微微一蹙,看向莫長安。

“沒見過。”莫長安搖頭,一邊喝著清茶,吃著包子,一邊道:“我那時也是路過此地的,隻是一片荒涼,別店了,就是半個人影也不曾見著。”

子規門作為四海八荒極為出名的修仙門派,自是以清淨為主,故而山腳下布了陣法,非尋常人可以抵達。

“不對!”莫長安錯愕,忽然想到自己所知道的,趕緊兒丟下手中的包子:“我記得先前師父與我過,山腳下是布了陣法的,怎麼會有人在這裏開店?”

布了陣法,縱然店家可以入內,但開了店,卻沒有生意……怎麼可能有人這麼傻,找一個不會有路人的地方,開店?

如此一想,莫長安頓時運氣,試著感受下體內真氣運行。

在吃那包子之前,她其實是知道包子沒有什麼異樣才啃得下去,但因著虞笑的死讓她還未完全緩過勁兒來,也就沒有來得及多想。

如今轉念一思索,莫長安立即便回味出不對勁的地方了。

夜白見此,立即安撫:“沒有什麼不妥之處,莫慌。”

他進店的時候,也是觀察過的,這家店並非幻境所造,裏頭的清茶包子,也是實打實的,不曾被下毒、也不曾被動過什麼手腳。

正是因為知道這個,他才沒有阻止莫長安張嘴就啃。

隻是,不是設計謀害一流……又有什麼人要做這等子事情?

他思緒微沉,頓時偏頭,看向屋外收拾著碗筷,仿佛剛送走一批食客的店家。

“你是何人?”夜白巋然不動,依舊穩穩坐在原地。

隻是,他話音一落,那店家卻是沒有動作,隻依舊收拾著,就好像沒有聽見夜白的聲音一樣。

就在這時,莫長安勾唇,忽然衝著那背影喊了一聲:“於半生!”

她的呼喚聲方出,那店家便下意識要轉身,但他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麼,頃刻便停在原地,身子不偏不倚,轉了一半兒。

“果然是你啊,師祖。”莫長安哼笑一聲,看著那僵在原地的背影,揚了揚眉。

但凡尋常人,皆是會習慣性的對喚著自己的名字的人,作出舉動。因著這種行為是下意識的,很難左右人心,所以莫長安才會毫無征兆的喚了那麼一聲。

顯然,這人的反應正好是她所料的。

於半生聞言,轉身看向莫長安,哈哈一笑:“沒想到,還是被你識破了。”

一邊,他一邊摘下頭上的草帽,傾身打算走入屋內。

莫長安打量著他,此時的師祖於半生,大約四十出頭,他身材還沒有發福,但一張臉容,卻好似三十青年一樣,許是修仙的緣故,竟是半點不顯老態。

“師祖從前與我……”莫長安凝眸,正要什麼,就見那頭於半生忽然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被門檻給絆倒了。

“我去,都叫他們別做什麼門檻兒了,怎麼還是做了個門檻啊!”於半生抱怨一句,隨即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繼續朝著莫長安和夜白走來。

這一聲‘我去’,聽得莫長安嘴角抽搐,有些不知該什麼好。

雖然,於半生並不是所謂的老古板,他即便人到了一百多歲,也依舊很是溫和,可就莫長安所知,她印象中的師祖該是一本正經,再不濟也是個名門正派,有大家之儀態的人,怎麼也沒有料到,四十歲的於半生,還瞧著頗有幾分……痞氣。

“姑娘,你方才要什麼來者?”他看向莫長安,一把撕掉鼻下的胡子,頓時又年輕了許多,連三十而立的年紀,都全然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