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染不答,片刻的靜默,醫官咬牙下令:“照她說的做!”
官兵一愣,隨即扔下火把,汲水滅火。一口水井,三個木桶,滔天的火光,縱然手腳再快,也難撼其分毫。在他們看來,想要絕處逢生根本就是異想天開。有人開始嘀咕,但誰也不敢放慢動作。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村民的目光由焦慮變為憐憫。
領頭的官兵抹了把汗,憤憤不平地抱怨:“喂,你這樣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兄弟們也是人。難道你家那個一年半載不出來,咱們也跟著耗嗎?!喂——”男人還想再說,卻被初染一個眼神瞪了回去,再看醫官,也是繃著臉不說話。“媽的!”低咒幾句,他甩袖站過一邊。
“哥哥——”初染突然叫了一聲。
人們探頭去看,可除了一片通紅再無其它。水生不忍,正要上前寬慰,卻見初染又是一聲低呼,繼而撒腿向前跑去。掩住口鼻,她睜大眼睛四處搜尋。
“呀,你們看——”人群裏有人驚喚。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人們果真看見一抹白裳,在烈焰中愈漸清明。
渾身濕透的男人,微笑著向麵前的素衣少女伸出手來,掌心裏托著一朵盛放的雪蓮。狼狽不堪,卻掩不住的風華旖旎。
許久,領頭的官兵才緩過神來,吆喝著眾人往村後的寺廟去。寺廟不大,前後不過幾間屋子,每隔一段時日有人打掃,倒也幹淨。全村一百餘口,按戶分成數撥席地而坐,盡量避免接觸。
“風姑娘,這裏還有空。”水生衝他倆招手。
初染應了一聲正要過去,卻見前村的藍嬸下意識抱住孩子往後避了一避。她當即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原來他們在怕,怕風燼,也怕她。——所謂的感情與生命,人們選擇的往往是後者。
“我們坐外麵吧,風景也好。”風燼難得地開起了玩笑。
初染點點頭:“我去生個火。”
“別走,陪我坐會兒。”風燼拉住她,孩子氣地將頭靠在她肩上。他的手有些涼,半濕的衣服透過薄衫粘在初染身上,令她也覺得冷起來。
“哥,你換件衣服再睡,哥——”初染輕輕搖了搖他。
風燼似乎睡得很沉,對於她的叫喚竟一絲反應也無。感到反常,初染下意識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糟糕!
“來人,快來人!”
“你又怎麼了?!”一個年輕些的太醫放下手裏的東西,頗為不耐煩地走過來。
“我哥發燒了,麻煩你取些柴火和傷寒的藥。”初染一門心思撲在風燼身上,頭也不抬,“哦,還要一床被子,一身幹淨的衣服。——盡快。”
領頭那人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無禮,氣得拔刀就要動手。見風燼如此,這才極不情願地忍下。
“大人......”發熱是疫病的先兆,莫非......
“把人挪出去。”
“不行!”
“把人挪出去!”見眾人有所遲疑,那太醫又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
“我說不行!”初染也半分不讓,“別說隻是普通的傷寒,就是真染上了鼠疫,你們也休想動他!——如果大人做不了主,那就請剛才那位來。”
“你......”真真不知深淺,別說太醫院個個萬裏挑一,全國更是人才濟濟,他就不信一個鄉下丫頭能鬧出什麼風浪來。要不是陳副醫監叮囑,他定要給她幾分顏色瞧瞧。
猜出他的心思,初染冷冷一笑:“你說我班門弄斧也好,不自量力也罷。反正今兒你要是不依我,我隻好拉著那位大人做墊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