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秧街十年如一日地熱鬧喧嘩,遊人住客絡繹不絕、熙來攘往。作為北角地標,歲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跡微乎其微,樸實的電車軌道如脊梁般貫穿它的中軸,麵檔、果鋪、大排檔,皆泰然自若地享受著它們的時光。
重案A組的隊員們行走在這條香港標誌性老街上,迎接著午後斜陽。
根據姚瑤給出的提示,韋世樂與程小雨很快找到了幾家目標店鋪。隻是經過兩載歲月,它們的發展仍是契合了“世易時移”這個成語的含義:“生記茶餐廳”已經遷址到銅鑼灣,“百佳生果”已經換了老板,唯有“香記蔬菜”旁的報亭主人,依舊重複著她舊日的軌跡。
知悉情況的盧天恒已經帶領李柏翹趕往銅鑼灣,剩餘的事項則留給了韋世樂小分隊。
人們口中的“包老板”,原來並不是通常打理報刊攤位的阿婆阿公,而是一位中年女性。她自言熱愛讀書,卻因學曆原因無法到圖書館工作,所以選擇與報章雜誌打交道,閑暇時間可以博覽群書,無論是八卦周刊,還是文學著作。
當四位警員詢問及兩年前的舊事,她陷入了沉思。
沉思之後,是語速緩慢的陳述:“我記得那天是周一,上班時間來買書報的人很少,我就坐在這攤子前……具體幹了什麼忘了,好像在整理新上的刊物。那位madam是負責巡邏這一區的,所以我經常都看到她開車出勤,那天她也是經過我攤位前麵,沒多久我就聽到巨響,然後就看到她撞到前麵的路燈上了……我看到的時候,路燈已經掉下來砸中了她的車頂棚,然後有隻小狗從前麵那條巷子跑走了。警察也來過,查了幾天,覺得沒有什麼可疑,所以後來我們就再也沒有討論這件事了。”
這是敘述年久往事的正常表現。韋世樂注視著她的麵部表情,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心底暗自尋思起突破口。
程小雨畢竟做刑警有幾年,積累了一定的經驗,直接將主題奔向了細節:“路燈之前就壞過嗎?或者有沒有要壞掉的征兆?”
包老板裂開嘴巴苦笑起來:“Madam,這個問題,兩年前你的同事們也問過我。當時我和旁邊幾家店的店主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至少它沒有出現快要掉下來的情況,要不然我們早就向路燈部報修了。”
鍾立文點點頭,開啟了第二個話題:“小狗,是周圍哪家養的嗎?”
包老板將頭搖成一隻撥浪鼓:“阿sir,不是我偏袒,這隻小狗我根本就不認得,肯定不是附近店鋪或者住戶家養的,多半是流浪狗。但是呢,在出事以前我也沒見過,可能是從別的地方流竄過來的吧。”
韋世樂腦中浮動出資料記載的小狗外形,是一隻瘦得可憐的中華田園犬。這種狗雖然很容易成為流浪狗,但也比較容易訓練,所以他難免多嘴一句:“請你再仔細回想一下,當天有沒有聽到一些聲音不大但是比較刺耳的響聲,或者說你有沒有在案發前後感覺到耳鳴、雙耳刺痛?”
包老板再次沉入回憶裏。當她抽回思緒,有些不敢確定地道:“好像沒有吧。”
十平米見方的小店內,突然冒出一個短發小腦袋,搖晃著跑出街麵:“叔叔,你問的是不是蜜蜂嗡嗡嗡的那種聲音?”
包老板有些局促,嗔怪一聲:“光仔,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繼而轉頭,對向四位探員:“對不起,這是我兒子,小孩子不懂事的,請不要見怪。”
韋世樂躬下身子,望著這個主動迎上來的小男孩:“你叫光仔是吧,你有聽到剛才我們的對話嗎?”
童聲稚嫩,說話的語氣卻像個小大人:“當然了,我還知道你們在問兩年前一個阿姨在前麵撞車的事。”
所有隊員都為這個小孩強大的理解能力微微震驚。
韋世樂和藹可親地問:“太棒了光仔,那你當天也在這裏嗎?真的聽到了嗡嗡聲嗎?”
光仔重重地點頭,口齒伶俐地說:“當時我年紀小,還沒有上學,所以天天都在鋪子裏玩。我小時候被蜜蜂刺過,很害怕,那天我聽到聲音,以為又有蜜蜂,還想躲到媽媽身邊去。結果聽到一聲響,媽媽出去看熱鬧了,都沒管我。後來我也沒看見蜜蜂,就把這件事忘記了。”
許文詩與程小雨相對而望,隱隱猜測到頭兒問出了關鍵線索。鍾立文不明所以,在與盧天恒小組彙合的路上急切地追問。
“是狗笛。”韋世樂清晰輕鬆地解釋,“一般來說,人的耳朵能夠聽到頻率在15至20000赫茲範圍內的聲波,但是不同年齡段的人,聽力有所不同。有研究表明,隨著年齡的增長,人類的聽力會逐漸下降,但是也有個體差異。狗的聽力與人類不同,狗笛為了適應狗的聽力,比人能聽到的普通頻率聲波更高,大約是5.4千赫茲到十幾千赫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