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穎看不到的,不僅有明天的頭版頭條,也有此時此刻屋外的場景。她看不到許文詩奔下台階的身影,也看不到程小雨貼著外牆遠離的動態。
屋子裏兩位男士神經已經繃緊,而她蓋上燈蓋,幽幽地歎一口氣:“警官,我並不想給你們添麻煩,但是可惜,你們的效率實在不高。我不希望更多可憐的人受害,所以……”
她的臉上有種由衷的惋惜,歎息的時候,恢複了小女生的純真。幾位探員猜測她是在討論凶案,在控訴這一宗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曾經造下的罪孽。她每一句話都精妙絕倫,把聽眾的思維一步一步引向刻意編織的故事裏,韋世樂也順著她的牽引,在腦海中暗中整理每個片段的關聯。
在場的探員心思各不相同,但他們都不願相信,這樣一位明眸善睞的女孩,是布下疑陣、心思縝密得可怕的殺人凶手。
“我本想用乙醚迷暈小帛,不過她也是個可憐的girl,我們倆命運相似,她對我也一直以誠相待,所以我並不想她跟我們陪葬。”
說到這裏,她伸出右腿,用力踢向超淨工作台。龐大的儀器小幅度搖晃向前,摩擦了半尺不到的距離便停下來,場麵變得有些尷尬。她臉上的青白交加很快散去,迅速補了一腳。這次她改用踹,台底的滾輪帶著被迫與它相連的林帛一齊滑向了屋子門口。
趙曉穎目光直視鍾立文,語氣懇切地說:“阿sir,麻煩你幫我帶她出去。”
她在請求,說話的方式卻幹脆得像在吩咐。
所有在場的人都能猜到她的下一步計劃。自焚,或者自爆,在這個時代並不是新鮮事。
鍾立文側身閃開一邊,雙手敏捷地接住了撲向身後的林帛,想方設法為她解開鐐銬。韋世樂與他分工而行,已經擔任起了談判的職責。
“等等,趙同學。”他的嗓音幹燥而和藹,像極了一位諄諄善誘的兄長,“我想你大概說的是社團和人販子的事,那些都是O記的職責所在,我們根本無法插手。”
說這話的時候,他故意把語氣裝飾得誠懇無比,其中帶著莫大的遺憾而無能為力,讓周圍的聽眾都感到憐惜。“你知道,我們警方內部有許多不同部門,各有分工,我們重案組負責個人犯案的刑事案件,而社團的事,是O記在跟進。他們已經掌握了一些有力證據,不信你可以問問我前麵這位鍾sir,他和他的好兄弟李sir都是從O記調過來的。”
鍾立文含糊不清地嗯啊幾句,心內已經濡濕一片。堂堂幾位重案組精英,竟然葬身物理試驗室,魂歸氫氣爆炸事件,要是將來上了新聞,倒真是於他們負責的案件死者一樣,死的丟臉無比了。
“拜拜了各位,我不陪你們玩了!”
然後,眾人驚恐地看到,趙曉穎撥開了手裏的打火機!
林帛平靜地閉上眼眸,等待著大爆炸的到來。然而很久以後,都沒有聽到預想中的轟隆聲。她睜開眼,卻發現程小雨掏出一串小鑰匙,俯下身子奮鬥於縛住她的手銬,挨個嚐試是否有能夠解開的機會,而趙曉穎則被流彈擊倒在地。
那是一顆水彈。
“對不起,忘了告訴你,洗手間就在隔壁。”程小雨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而她還想把那笑容灌得更加燦爛。
手銬解開了,迅速地轉移到趙曉穎的身上。獲得解放的林帛撲身上前,又驟然刹住,眼神裏有太多的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望著韋世樂帶趙曉穎出門的身影,她踉蹌著跟了幾步,卻踟躕未決地停了下來。如今的境況讓她不知何去何從,不敢貿然離去,留下也是煢煢孑立,徒生尷尬。
程小雨返身徑向房間深處,伸手推開了實驗室的窗戶。她見狀,也疾步靠近另一扇窗,移動了滑輪,讓屋子通風透氣,用實際行動化解片刻的尷尬。
涼風撲進窗欞,銳減了室內窒人的氫氣氣息。程小雨忍不住吐槽:“早就說了,手銬的鎖和要是不能做得這麼隨便,五把之中必有一把可以匹配另一把的鎖,這是對凶手和對我們警務人員的雙重侮辱!”
她咬牙切齒的模樣,活脫脫一位憤青,末了,還加上一句:“現在這樣才是正確打開方式。”
“錯,是正確鎖上(手銬)方式!”許文詩循步而止,直麵製服歹徒的同僚們,麵上也綻放出一朵玫瑰,“現在任務搞定,不用談判專家了吧?”
“錯!”韋世樂永遠是潑涼水的那位,“你隻說對了一半,談判專家不用了,任務卻沒搞定。”
背後徒然冒出一句愧疚滿懷的道歉:“對不起,阿sir,給你們添麻煩了。”
趙曉穎歉意的贏不到韋世樂的同情。他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把她推到鍾立文身旁:“幫我看著她!現在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妨礙司法公正的確錯的很離譜,但是你該道歉的不是我們,等著將來給法官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