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闋哭了好一些時候,將元仲華華麗的衣衫都沾染了涕泗才肯罷休,挽著元仲華的手送母後回了靖德宮才走回玉堂殿。
傾鏡早已走上前來,侯著高闋任何的吩咐。
高闋坐到苑中的石座上,望著懸掛在天邊的皎月,彎彎的,竟好似眉黛,又似長恭的側臉……
傾鏡命退了其他婢女,等她們走遠取下了覆著雙目的白絹,注視著癡望月亮的高闋。
在月光下,碧色的眸子更顯得暗些,有些許帶著憂愁的意味。
高闋依舊癡癡地望著皎月,含有淚水氤氳的雙眸有著睡意……
慢慢地,“長恭”的臉慢慢轉成正麵,然後笑視著她,好像在高闋的耳邊一遍一遍地喊著:“闋兒,闋兒,闋兒……”
高闋唇角一揚,向皎月中飛來的高長恭走去,然後二人兩手相握。
高長恭白衣翻飛,而高闋藍裳翩躚,兩人隻是笑顏相對,彼此的眼眸中映出彼此的容貌。
突然!高長恭急速往皎月中飛去,好似被強力吸回去了一般,他的手還保留著與高闋相握的姿勢,神情緊張,急切地喊著:“闋兒!闋兒!闋兒!”
高闋伸手,不舍長恭,但無奈隻能在原地,雙腳被粘住了似的無法跨出一步,她失聲地喊著長恭一遍又一遍,而長恭已在千裏之外,而高闋也不能抵抗地向後飛去,落入無盡的黑暗。
“公主,公主……”傾鏡搖晃著高闋的肩頭。
趴在石幾上的高闋忽而驚醒,一睜眼便看見一雙碧綠的眼睛,不禁大叫。
傾鏡擔憂道:“公主,公主別怕,奴婢是傾鏡啊!”
高闋喃喃道:“傾鏡?”
見傾鏡重重點頭,高闋的心安了下來。
是了,方才那樣的場景也隻能在夢中才能實現了,可身在其中的感覺是那麼真實,甚至她有些意猶未盡之感……
“公主,我們回屋就寢罷?”傾鏡輕問。
“走罷”,高闋微微點頭,讓傾鏡扶著走入寢殿。
後來每日不過都是如此閑過,而對高闋來說可謂度日如年。
樂安公主高瑄的婚事也在有條不紊地準備著,於是隨著一日又一日的度過,離樂安公主大婚已不遠了,臨近大婚前第三日晚,高瑄與高闋聊了一整晚的閨中語。
再後來,一月之至,高瑄大婚之日到了……
不過才卯時,高闋已讓傾鏡為自己梳妝,又因選禮耽擱了會,將近半個時辰後高闋帶著一對極為精巧的琢紅寶石的飾金步搖。
高闋緊握著手中的禮盒,望著盒中金光熠熠的步搖,自己從未珍藏過什麼珠寶玉器,這對金步搖也是母後為自己打造的唯一首飾,小時候皇姐還埋怨母後偏心,非得說它是自己的,如今卻隻有這物相送了,高闋笑著將盒子蓋上了,靖德宮也到了。
靖德宮上下一片紅光,正殿卻了無人煙,有小婢走出向高闋稟報元仲華正在偏殿為高瑄梳發。
高闋笑著向偏殿走去。
隻見偏殿中元仲華梳理著高瑄及腰的長發,二人都是笑意滿麵,元仲華用玉梳從上往下梳了一次,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又梳一次,“二梳白發齊眉……”
高闋走入,望著鏡中嬌嬌豔豔,目含羞澀的高瑄,直笑道:“倒從不知皇姐竟有如此姿色,若我為崔達孥,可一定好好待你呢!”
高瑄輕推了推高闋,假嗔道:“你若是崔達孥,我也是不肯嫁的。”
“這還未嫁過去,竟已幫著夫婿了”,高闋忽而緊握高瑄的手,“皇姐,你定要幸福!”
高瑄見高闋如此認真,便笑著應道:“你若早日覓得好夫君,才是了了皇姐的一樁夙願呢!”
高闋羞道:“皇姐這說的什麼話,闋兒還小呢,哪裏就要著急夫君了。”
高闋心中劃過長恭的麵目,更是羞澀,臉紅如朝霞。
“好了,好了,闋兒你可不要再絮嘴了,若再不趕著,小心誤了吉時,倒真是擾了瑄兒的良辰”,元仲華繼續為高瑄梳發,“三梳兒孫滿地,四梳四條銀筍盡標齊……”
梳畢,元仲華交給侍女,在一旁督著侍女。
高闋將手中錦盒送於高瑄,“小小心意,可不要嫌我送得太過寒磣。”
高瑄打開,見是那副認識的金步搖,眼中閃過驚豔,隻連連說著不肯收,推回給高闋。
高闋又推向高瑄,“闋兒不過隻有這物能送與皇姐,皇姐不肯收那便是嫌棄闋兒送的禮了”,說完,露出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這……”高瑄麵露為難。
一旁的元仲華笑道:“闋兒的一份心意,瑄兒你便收下了罷!”
“那好罷”,高瑄緊握著手中的錦盒,笑著注視著高闋,“等你大婚,皇姐也一定送你一件獨一無二的禮物!”
高闋笑道:“好”。
高瑄命侍女將金步搖代替原來的鎏金飾片,侍女們為她盤上飛仙假髻,再將錦盒中的一對金步搖插入雙鬢髻間,可真謂錦上再添花,更為驚豔。
再後來,一切就緒,隻等將安樂公主高瑄由皇宮送出,再送入崔府便舉行大婚。
高瑄的喜輦左右兩側分別守著兩個侍女,而後兩側各跟隨四十二位軍兵,提著嫁妝十箱,再加前頭領隊的將領,共九十九人,取九九的長久之意,其實也不以為然,若是嫁人的是義寧,隻怕這樣的兩倍也還不夠隆重。
元仲華和高闋的鳳輦跟在喜輦之後隊伍中間,高闋透過幕簾的縫隙張望著熱鬧無比的鄴城大街。
百姓眾呼:“樂安公主千歲!”
一路上,高闋看到了冒著熱氣的胡餅和酪漿,沒有宮中食膳那麼精致,那散發出來的香氣卻是無比誘人,街上還有叫賣雞蛋的大嬸子,售賣糖人的老大叔,還有缺了胳膊斷了腿的乞丐,被玩伴們嫌棄的流鼻涕小孩…
望著如此繽紛的鄴城,高闋真是恨不得下去玩個一圈,但是心中對皇宮的清冷更是深刻,思緒萬千中,一道有情人的景色覆蓋住高闋的眼睛,高闋思及遠在肆州的長恭,心中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