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高闋正望著窗外白雪紛紛捂著青銅手爐,伸手將案上熱氣騰騰的茶盞置唇前輕輕吹了一番,才抿了一口,苑中臘梅已將凋謝,而梅之暗香由寒意傳入屋內,在鼻前久久回蕩。
而長恭大約有事所攔或為了其母下葬已十多日未來公主府,高闋又豈敢擾他?隻好日日抱著相思而待。竟不知怎的,直覺搬出宮後便與長恭漸漸隔了距離……
高闋正這麼想著,一陣寒意迎麵襲來。
隻見是傾鏡撩開抵寒的厚重遮幕,脫下滿是落雪的大裘,口中念道,“大概是今年最後一場雪了,都快迎春了,竟還有這樣大的雪,近三年可都未下過如此大的雪……”
高闋笑道,“瑞雪可不是好事麼?來年必定降福大地呀。”
傾鏡上前笑對高闋,“公主,您那日思夜想之人可就在前堂,不知公主見或不見?”
高闋聽了頓時便起身,又覺傾鏡如此知了她心事太過羞人,便紅了臉道:“是了,就你知曉得最多,看我不找個好人家將你許了別人去!”
“傾鏡可不打算嫁人了,傾鏡願一身侍候公主”,傾鏡應道,眸中神情無限真意。
高闋輕推了傾鏡一把,“可少胡說了,若是碰到個你真心愛的人,哪還記得有我呢!”
“傾鏡會一直伴公主左右”,傾鏡打趣道,“公主到底是去還是不去了,讓四殿下在前堂等久可不好,公主若是不想見,傾鏡這就回了四殿下去”,說著,便向屋門走去。
長恭好容易這幾日來了回,怎能不去相見?
高闋急了,上前拉住傾鏡,“哎,哎,哎,傾鏡,我這不是要去了麼”,便要出去。
“公主,等等”,傾鏡取來絨裘為高闋披上,才為高闋打傘而去。
前堂,長恭正坐於席間抿著熱茶。
“長恭哥哥!”一臉笑意的高闋幾乎是衝入堂中,“來找闋兒何事?”
長恭這才綻了笑顏,起身問道:“那清淺園的梅花已是香得極好,闋兒可否隨我一賞?”
高闋應道:“然”。
隨後,高闋乘馬車,長恭騎馬,一同至清淺園。
隻見清淺園行人重重,白雪紛紛,梅瓣簇簇。
高闋棄了馬車,長恭執傘,如同尋常百姓與長恭攜手賞花。
“真香”,高闋將一枝長於低處的梅花輕輕壓到鼻前,抬首去聞,一股冷香縈繞,久久不散,高闋笑著閉眼呼吸著梅香。
長恭隻是靜笑,望著閉眼淺笑的高闋,不由得伸手將她鬢邊發絲捋到她耳後去。
高闋一觸那溫潤的手,不知怎的,緊張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長恭哥哥……”
長恭見了高闋那紅得將要滴血般的臉頰,便笑了笑,去拉了高闋的手,二人繼續散步著。
高闋鼓起勇氣抬頭望了望長恭如沐春風的笑臉,便不解問道:“長恭哥哥,你笑甚麼?”
“無事”,長恭側頭笑望著高闋,“隻是不知闋兒如此害羞。”
“誰……誰誰害羞了……”高闋頓時雙眉一皺,一副隻一不二的模樣,“我我我……”她向四周望去,行人隻有一兩個,便輕道,“闋兒想跳舞給長恭看……”
“甚麼?”長恭並沒有聽清,湊近去聽卻已說完。
高闋嘴巴一撅,“不許裝作沒聽到,這樣的話,我可是不說第二次的”,然後偏眼見剩下四周剩下那幾人也漸漸走遠,便閉上眼再睜開,“闋兒從小到大隻學了這個,長恭哥哥可不要笑我……”
長恭一臉的疑惑,卻看到高闋從他身側步去前方,小小背影忽而轉身向他做起鬼臉,鬼臉做完就做大熊的動作表情,還在那不停地左跨一步,右跨一步,一下換做兔子,一下換做小鳥,長恭愣住了。
不過須臾,高闋跳完了回到長恭身旁,紅著臉輕聲道:“都有五年不跳了,長恭哥哥,闋兒跳的好看麼?”
長恭問道:“那是甚麼舞?”
高闋更加臉紅了,“那是小時餘韻姨娘教我的識別動物的舞,我知道很稚氣,但是闋兒隻會跳這個,長恭哥哥……”高闋小心抬頭去看高長恭的表情。
隻見長恭本是呆愣著,忽然一下大笑開來。
高闋急了,“長恭哥哥,闋兒自知比不過那些舞婢的好舞姿,可闋兒從小至大隻學了此舞,長恭哥哥難道嫌棄闋兒不會跳舞嗎?闋兒……闋兒就是沒有那跳舞的天分嘛!闋兒怎麼都學不好舞……”
長恭一拉將高闋拉入懷中,“怎會嫌棄?長恭永遠不會嫌棄闋兒的,闋兒的舞是最美的。”
這個擁抱突然來襲,高闋哪還管得上甚麼嫌棄不嫌棄,一下驚得說不出話來,“長恭哥哥,你……”
“叫我長恭。”
“啊?長長……恭……”鼻前長恭身體的熏香令她有些手足無措,兩隻手僵硬的伸在半空中。
長恭不再說話,高闋緩緩撫上長恭的後背,輕道:“長恭,怎麼了?”
“噓——”
兩人一直如此抱著,直到四周的人愈來愈多,逐漸許多人指著他二人竊竊私語,長恭才放開了早已被這個擁抱醉了的高闋,“水冷酒,一點兩點三點。”
呆愣著的高闋這才回道:“啊?”可憐腦中實在沒有這句詩的印象,長恭應該是出了上聯讓她接下聯罷,高闋看了看載風而落的梅花,“白……白玉梅……一片兩片三片?”
長恭先是愣了愣,隨後淺淺淡淡的笑了,“下句是丁香花,百頭千頭萬頭。”
“何處有丁香花?”高闋眼中是漫天的梅花瓣,“此處隻有落梅。”
“闋兒難道沒有聽過‘生死對’的典故?”長恭柔柔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