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宮闕(2 / 3)

隻聽得高闋囈語“長恭”甚麼的話,傾鏡溫柔地看著高闋無欺的麵容,歎道:“四殿下怎會不牽掛你,他一定會回來,何必還要如此苦苦等待”,為高闋披上自己地絨裘,然後抱著自己發顫的身體離去。

春來秋往,後知後覺,此時已是四年之後的深冬之日。

窗外落雪瑟瑟有聲,惹得高闋打開房門,迎來嚴寒之風,眼所到之處皆被白雪覆蓋,猶如萬千棵瀛州玉雨在一夜中悄然盛放。

然而這樣的景致卻無法駁得高闋一笑,思及昨日義寧下嫁斛律光長子斛律武都時無笑無淚的麻木神情便又歎了一口氣,高闋知道的,義寧從來都是喜歡皇兄的,但她竟沒有反抗就如此嫁與了並不喜歡的斛律武都,縱然那斛律武都為人尚可,高闋相信始終無法代替皇兄在她心中之位,但始終君命難違。

這五年中雖表麵不曾改變,但許多人事已如洶湧暗流衝刷著一切。

她已不再熱烈期盼長恭歸來,她更想他能夠安好。因為皇室裏兩情相悅之人能夠執手一生實在是少之又少,但她仍然會想象長恭進府,笑語盈盈喚她“闋兒”,隻是在這五年中那樣的畫麵就隻有夢中再現。

傾鏡端著白絨兔裘走至屋前,口中道:“公主,這是秋末時為公主定製的兔裘。”

高闋思緒打斷,微微點頭,傾鏡與她一起進屋,高闋轉身看向那兔裘。

高闋伸手撫著兔裘柔軟的絨毛,輕歎:“不知剝去了多少兔兒的皮毛。”

“公主心疼兔兒作甚”,傾鏡將兔裘提了起來,內側為兔毛,外側為妃紅色錦匹,“這兔裘細膩柔軟,這做工也是極好,公主何不穿上試試?”話畢,便將這兔裘搭上高闋的肩頭。

傾鏡為她係上裘結笑道:“公主真美。”

高闋淺淺一笑,“是麼?”

傾鏡正要應話。

“公主……公主……”苑內一侍女在滿院白雪上飛奔而來,隔著雕花木門在屋外一禮。這便是那日與長恭所救其中一女,著碧色衣,名飛舞。

“飛舞,何事驚慌?”高闋問道。

飛舞應道:“方才宮內宦人來報,皇上於今日卯時二刻星駕。”

此言一出,倒也不足為奇。高洋身體欠安,近年來已是人盡皆知了,他多年飲酒無度,怕是這星駕之因與飲酒脫不了幹係。

高闋怔忡須臾,匆匆換上那宦人來時所帶的喪服,便往皇宮方向坐馬車趕去。

誰知人海築成街道兩側的厚牆,隻餘中間大道。

馬夫控製馬車停下,傾鏡掀簾問道:“怎的不走了?”

那馬夫應道:“前頭那人似乎大有來頭,卻不知是誰,不敢直接衝撞。”

“能有誰比公主還有來頭?我倒要去看看”,傾鏡跳下馬車去了。

高洋之死對高闋反而有一絲解脫,她倒也不急著趕去皇宮,便由著那大有來頭的人先行。

少時,隻見傾鏡匆匆跑回,還沒緩過氣來便斷斷續續道:“公主……是……是四……四殿下……”

高闋一怔,抬首望去那緩行的馬車,一躍而下,猶如一隻追逐花香的蝶。

好容易擠進人海中去,卻被更為厚實的人牆擋住,她隻想看見那個朝思暮念的人,哪怕就一眼便也知足。高闋見此處無路,便擠出人群,在人牆的後側狂奔,那一襲孝白縞素在風雪中翻飛。

終於近了,更近了。

高闋盡力踮起腳尖,周圍人聲好似全都虛無,隻餘下高闋那一聲聲盼望他能聽見的“長恭”。

長恭所坐馬車的遮簾因顛簸而起,隻見長恭似是聽見般側首。

五載光陰,但兩人都未曾有變,猶如五年之前,變得隻有更放不下的深情。

然而望去之時卻因馬車駛前正錯過了高闋那靜美含思的眼眸!

高闋的笑漸漸凝固在唇邊。

而傾鏡終於追上了高闋,急問:“公主,可見著四殿下了?”

“見著了”,高闋又搖頭,“他卻未曾見著我。”

傾鏡也不去深思這話,想著見著了便是好事,“公主,那我們趕緊趕往皇宮罷,誤了時辰可不好。”

高闋像失了魂魄般由傾鏡扶著上車,再次出發回宮,路上無話。

高闋至溫室殿時已晚了半刻,隻見殿中眾妃嬪與皇子嗣皆跪在大殿之中的棉席上,望著空無一物的龍位,或嚎啕大哭,或涕泗橫流,抑或眼神空洞。

高闋心不在此,目光隻顧尋找長恭身影,卻不知眾人已將目光雙雙移向一直站在殿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