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二人坐在公主府遠處的台階上執手相握賞著滿天繁星,長恭將墨色絨裘褪下裹住高闋瑟瑟發顫的身體。
高闋似是突然發現了甚麼,突然指著天際道:“長恭,你看!今夜天際有兩顆明星,亮得極好。”
長恭順著高闋所指望去,笑道:“今夜可有三顆星子呢!”
高闋望來望去地尋找,“就兩顆呀,哪還有第三顆呢?”
長恭溫柔地將高闋的手牽起來指向那被黑幕遮蓋的蒼穹。
“我怎麼看不見呀?”高闋道。
長恭道:“你將眼眯起來才能見到。”
高闋依話照做,突然笑道:“我看見了!”隻見最亮的是隻有兩顆,然而其中一顆明星旁緊跟著另外一顆較為暗的星,那暗星便是長恭口中的第三顆星了。
長恭望著嫣然淺笑的高闋,將她半圈進自己的懷中,像是不緊握便要失去似的。
高闋生硬地輕輕靠入長恭的脖頸中,心中甜意何許。
又坐了許久,長恭道:“我送你回府罷,再不回去,隻怕傾鏡她們要出來尋你了。”
“嗯”,高闋輕輕回答,由著長恭將自己拉起來,牽在身後慢慢向公主府走去。
至公主府不遠處,長恭忽然停下了腳步。
高闋問道,“怎麼了?”
長恭啟唇又合,欲說又止,隻喊了許多的“闋兒”。
高闋柔聲笑道:“長恭,有事便可於闋兒說,闋兒定盡力解答一二。”
“闋兒,我——”,長恭的唇緊了又展,“皇上封我為徐州蘭陵郡王,闋兒可知,我二人——”長恭說及此處,便不再說下去了,因為此刻麵前的高闋已臉色大變。
許久,長恭關切地喊了聲,“闋兒——”
“又,又要分開了嗎?”高闋垂著頭,落下來的發束陰影擋住了眼,聲音極輕,“可是,我們才剛見了一次啊,才一次啊——”
長恭有些不忍,見高闋如此很是心疼,將她圈進自己的懷裏,如同安慰的輕道:“闋兒,對不起,是長恭對不起你。”
高闋沒有言語。
長恭擁了她許久,但脖頸中越來越大的濕意令他不免向下去看,輕輕撩開高闋的發,街燈籠的映照下,兩行淚跡晶晶發亮。
長恭擁她更緊了些,口中一直念著“對不起”三字,“對不起,我不能陪在你身邊。”
“長恭——”高闋突然說話了。
“嗯?”長恭應道。
高闋輕道,“我,會等你的,很久很久也會等的,一天,一月,一年,兩年,三年……我會一直等你的,你會回鄴城來的,對不對?長恭?”
長恭在高闋額上落下一吻,“我一定會回來的。”
高闋雙手圈緊長恭,“那便足夠了,隻要你說你會回來,那便足夠了。”
長恭一直以為自己用情很深很沉,豈料高闋對他用情更深更沉。
二人擁了許久,高闋開口道:“長恭,我得回去了。”
長恭輕輕點頭答應。
在高闋轉身之時,長恭收回了披在她身上的絨裘,高闋驚訝回首,“為何?”
“你府中自然有人識得此裘是我之物,豈能帶進府?”長恭道。
高闋黛眉微皺,不肯放棄地拉著絨裘另一端,“長恭,我會好好收著,不會讓人發現的,你又要離開,此裘作思念之物豈不好?”
長恭一愣。
高闋順勢將絨裘拉入自己懷中,又將身上自己的絨裘卸下來裹住長恭的絨裘,“這樣可以嗎?”
長恭歎道:“闋兒,你這又是何苦,是長恭誤了你啊!”
高闋道:“此生唯念君一人,心已相係,若等一世,那又何妨?”說完便匆匆走入了公主府,獨留長恭品著此話,心下五味雜陳,獨自在夜色中慢步離去,偶然回眸,公主府華燈搖曳。
第二日晨起,高闋一夜未深眠,現下聽得傾鏡推門而入便起身了。
傾鏡道:“公主今日怎起這麼早?”
“已不想睡了,你為我梳洗罷”,高闋捏著酸疼的脖頸道。
不過才梳理罷了,高闋隨口一問:“現下什麼時辰了?”
傾鏡望望外頭還是朦朦朧朧的晨霧,“大約剛入辰時罷。”
剛入辰時?
高闋頓時便不顧一切,奔跑衝出公主府。
這不過一夜便迎來春色的美妙景色,她無暇去賞,心中隻充斥著兩個字“長恭”。
長恭,今日你是不是便要走了?你要等我,等我們道最後一次別,一定要等我啊……
高闋無飾物的長發與單薄素色的外衫在清晨的鄴城街道上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