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鬼!是人?
高闋這才悟到,漸漸鬆了口,緩緩睜了眼。
剛出現的惡鬼麵具著實嚇了高闋一跳,但高闋很快便識出是長恭,不由脫口而出,“長恭?”
長恭點了點頭。
高闋這才突然明白,自己方才咬傷了長恭的手,現下趕緊將他的手橫在自己眼前。高闋心知那一口很重,是往死裏咬的,可那手側邊有著很深的咬印,此時還流血不止。
“對不起,長恭,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長恭”,高闋有些語無倫次,連忙用袖中的絹子包裹住,那絹子也染了幾分紅,高闋的淚大顆大顆地滾落著,雙眉已蹙在一起。
長恭用那傷手去拭了高闋已被淚水模糊的臉,亦將高闋的頭微微移到一邊。
高闋望去,隻見那本來在不遠處賞著戲曲的幾人皆望著高闋,那眼神很冷。
對了,不能說話,在中元節說話不可以大聲,會招來鬼魂附體的。高闋不敢再說。
那些人見高闋不再高聲言語,望去一種警告的眼色便走去了其他地方。
長恭方才要靠近我,莫非是要低聲與我說話,我卻以為他是鬼要吃了我?
高闋這才回頭,後悔不已,湊近長恭的耳畔,輕聲道了句,“對不起。”
身體剛要離開,卻被長恭一把抱住,緊緊抱住,他亦輕聲在高闋耳畔道:“我絕對不會讓你再離開我身邊,你很怕,是不是?”
高闋輕輕泣了,眼淚滾落在長恭的脖頸上。
二人在街道中相依。
自那天過後再十幾日,長恭在王府中潑墨行書,如此磅礴字跡,卻是首情詩。
墨淮急急來報,“王爺,河南王言語不當冒犯了皇上,皇上使人強灌毒酒,致使投水而亡!”
長恭原本愜意的神情卻改了深沉,眉頭緊鎖,望向窗外不過方才突降的暴雨擊打著窗柩,“大兄……”
“皇上召王爺進宮”,墨淮又語。
長恭頓了許久才命道:“更衣。”
北齊皇宮,長恭身著絳紫的遠遊官服,進了皇宮,便徑直走向太極殿。
金漆大門由兩位宦官彎身為長恭打開,長恭步了進去,見堂上高湛背對自己,垂眼禮道:“長恭參見皇上。”
高湛並未轉身。
另一人步入殿中,一熟悉的聲音響起,“闋兒參見皇上。”
長恭驚得向左看去,真是高闋!
高湛尋他二人何事?!
高湛聽及高闋的聲音,這才轉了身,“闋兒呀,是李嬪要見你,快去喚雲殿罷。”
高闋與高長恭心中同是鬆了一口氣,側眼望了長恭一眼,便一禮離去。
高闋距太極殿有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大口大口呼吸,方才都是斂著氣的!同時與長恭被高湛召見,還以為,還以為是流言的事傳到了高湛耳中了呢,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調整了呼吸後,便攜著傾鏡走去。
那喚雲殿竟在木樨苑旁,路過木樨苑時,曾經回憶在腦中浮現。姑姑是那麼喜歡著木樨苑啊!
高闋微微一笑,步向喚雲殿。
喚雲殿的長侍女彬彬有禮道:“昌黎公主,我家娘娘不在殿中,隻說了句公主會知去何處尋娘娘。”
高闋心中自然明白,姑姑去了木樨苑。便對那長侍女道:“我知姑姑她在何處了”,便離去了。
距木樨苑還有好些距離,高闋便揮退了所有隨行侍女,待她們都散了後,便撩開木樨苑門前的枝條進去。
果不其然,著一身妃橙色的李氏在木樨樹間駐足觀賞,高闋粗粗一看,木樨樹已零星長了花苞,這才想起,是啊,秋天將近,夏日太短,已然度過了。
李氏聽及高闋窸窣的步音,並未轉身,“闋兒,你來了?”
高闋應聲走至她身邊,“姑姑。”
“皇上說是我尋你來宮裏的罷?”李氏道。
“是”,高闋應。
李氏一笑,“有人將你與長恭之事告知於皇上,今日召你二人進宮乃是告誡,這倒已對你二人好許多了。”
高闋眉目一鎖。
李氏望向高闋,笑道:“你與十年前竟無多改變,隻是我,更老了。”
李氏雖已濃妝豔抹,胭脂濃塗,卻仍然可見她的麵色蒼白。
高闋笑笑。
李氏道:“今日便不提這等事了,你可知我為何這麼喜歡待於木樨苑?”
“不知”,高闋搖頭。
李氏欲道甚麼,最終卻是癡笑一聲,“不過是一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