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王妃(3 / 3)

高闋望向宇文邕,“皇上,帝皇本該無情,為何獨獨對我如此溫柔?我……我心裏已裝了長恭的,你想你知道的……”

宇文邕搖搖頭,“你既然嫁了我,我便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雖有後宮如許,但心中真真愛了的,隻有你,我也不知道為何。其實從我化名乜無月時,你雖未曾對我提過,但在高長恭去了戰場的那段期間陪你去玩去瘋時,我已能覺出你對高長恭已情根深種。我並不是那種專愛奪人喜物之人,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你一眼,想多和你待一會,想將你接來北周,想你嫁於我。我那時不敢妄想,也是想著成全你們便靜靜離開了北齊。可是是天眷顧我,讓你有這機緣嫁於我,自知曉要嫁於我的人是你,我便暗暗下了心,此生一定好生對你,哪怕你心在遠方。”

“我……”高闋的眼睫在臉上照下一片陰影,顯得靜好,“你說了這麼多,我已說不出什麼來了。總之心裏複雜得很。”

宇文邕笑了。心想:莫不成我的話已能擾了你的心緒?

晚膳是二人同案而食,完後宇文邕命司淵將書帛拿來了這處,隻要能見到阿闋在身邊,總是安心許多,心也能夠不比單獨一人時浮躁。

此番宇文邕低頭閱書了好幾個時辰,漸入深夜,而高闋的眼皮子都在相互打小架了,又想著不去打擾宇文邕,便一個人爬上榻去躺著了,不過一會會,便已合眼入眠了。

恍惚中,床褥陷下去了些,一隻大手很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

高闋緊緊捉住那隻手,“長恭”,嘴唇一舔,剛想再說甚麼,溫熱的氣息全灑在了鼻間,一個略有些霸道的唇覆了上來,然後便睡得極其安心。

睜眼時,便映入宇文邕熟悉的眉眼,高闋已經不惱了,這幾日都是如此,二人同榻而眠,卻清白得很。

高闋正要合衣而起,宇文邕捉住她的手臂,“明日,明日我帶你回北齊。”

“皇上,我……”高闋剛想駁回。她的大仇還未得報,如何回去?

此時宇文邕插了她的話,“就算你是為了什麼想留在北周,那也總是要回去看看的,回門可已經算遲了。”

高闋無話。

便在次日,夜幕剛剛臨了大地之時,一輛馬車向北齊駛去,時過大半月,已然到達了北齊鄴城。

已是深冬了。

高闋攏著絨裘下了馬車,見到熟悉的鄴城,別提有多心花怒放,轉了個幾圈,“來!”便自然而然地牽了宇文邕的手在城內先逛了起來。

一株裹著皚皚白雪的樹著實有些眼熟,走近了,竟是好幾年前的七夕時與長恭同來此處掛了許願字牌的樹!

剛伸手去撫那些落了雪花的紅緞子,一聲敲鑼打鼓在前方湧來。

“今日是大喜日麼,不知是哪家好姑娘要嫁了如意郎君?”樹掩了馬上的人大半,但是走近了,高闋越來越見著被新郎倌騎著的馬何其熟悉!四蹄為白,全身為黑,這匹馬兒跟踏雪倒是極像,不過踏雪可是長恭愛駒,怎會在此?

“我們走近些,也好沾了喜氣!”高闋向身後的宇文邕盈盈笑道。

正回頭,新郎倌已有些近了,高闋定眼望去,這身影,這身影……

高闋定在了原地,笑容也僵在那處,那馬兒果真是踏雪,而騎著踏馬的人離高闋愈來愈近,然後無視而過,那一身紅灼了高闋的眼,高闋看不出他笑容的勉強。

高闋要追去,卻被宇文邕拉回了懷裏,將她用力按在脖頸間,輕道:“不要去看。”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高闋此時的力氣出了意料的大,“他一定不是長恭,長恭不會娶別的女子,長恭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放開我!”卻也掙不脫宇文邕的懷。

良久,她的力氣用完了,隻捶打著宇文邕大哭,在嚴寒的天氣下,露在外頭的臉與手已然發紅,喃喃,“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然後無聲了。

宇文邕漸漸覺得不對,將高闋放開來,而高闋的眼神已然空洞,鼻子唇角是還在往下滴的淚水。

“阿闋?阿闋?”宇文邕搖著她的身體。

然後高闋像風一樣奔了出去,向著蘭陵王府,一片緗綠在寒冬中顯得異常單薄。

何其熟悉的蘭陵王府,如今看來實在有些陌生。鎏金的“蘭陵王府”牌匾上是一大團紅色的花球,府前人山人海,各級官員與貴胄打扮高貴拱手道喜,拎了喜禮而來的貴賓魚貫而入,兩旁的平民小孩因被分到了喜糖喜餅,高興地圍成一個圈兒唱童謠。

高闋奔到時,長恭剛剛與新娘各牽一段紅綾步入這陌生的王府,高闋還要追去,卻被宇文邕一把拉住,“木已成舟。”

高闋早已淚水漣漣,此刻也無話可說,直直站在原地。

宇文邕依然將她抱在懷裏,用絨裘擋著她一半身子,卻能感覺到懷中的她在瑟瑟發抖,並不是因著天氣的冰冷,而是此刻隻剩王府裏鑼鼓喧天的聲音。

宇文邕抱著懷中的她,一步一步遠離。

雪正在下,越來越大,潔白的雪掩了舊腳印,覆上新的,隻有他二人同行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