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裏,高闋命退眾人獨自收拾著包裹。傾鏡來了,她問:“你要去哪?”
高闋忙碌地收拾著衣物,頭也不抬應道:“跟隨宇文邕。”
“我不知你、宇文邕和殿下發生了何事”,傾鏡擋住高闋的腳步,“你如今棄了殿下,做了宇文邕的後宮,懷了宇文邕的孩子,現在又要跟隨宇文邕去死,可想過殿下?”
“你怎麼知道?”高闋疑惑。
“我……我今日不小心聽到了你和宇文邕爭吵的內容”,傾鏡拉住高闋的手臂,“你就聽宇文邕的,留在這裏不就好了,幹嘛要跟了他去?去突厥可是一條九死一生的路啊!”
高闋望著傾鏡,拂開了她抓著自己手臂的雙手,隻道:“我必須去。”
“你為什麼這麼放不下宇文邕?”傾鏡語句顫抖著問,“你愛上宇文邕了?”
高闋想起了今日叱奴太後也有此問,不禁有些怒了,“夠了!我愛不愛宇文邕,我真的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腹中孩子的父親是宇文邕!還有,傾鏡,你知道甚麼?高長恭他娶了別人了!他又不要我!宇文邕如此善待我,難道我不該有所回報?”
傾鏡還想說什麼,最終還是走了。
高闋似一下子被人抽取了全身力氣,她坐在榻上,向榻邊倚去,輕聲囁嚅:“我不可能愛上宇文邕的,不可能……”腦中泛起回憶,一下是關於長恭的,一下又是關於宇文邕的,她隻覺得腦袋快炸了,最終將目光落到自己的小腹上,“孩子,你會怪母親嗎?母親的心裏,已裝了長恭,隻怕裝不下你的父親了。母親對父親的感覺很奇怪,不同於親人,不同於友人,更不同於長恭,像是……像是……”高闋一驚,自己對他的感覺為何竟像是親、友、愛三者的結合?高闋閉眼,輕道:“不可能的。一定是我糊塗了。”
傾鏡離開雲陽宮後,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所有的事,她都不知道,傾鏡心想,他們三人的感情,她的確是個局外人。
正在此時,阿史那的侍女向她走來,傾鏡隨她前往崇義宮。
“這是解藥,你也明白,那秘藥雖可抵製一時的碧眼,但是危害極大”阿史那姚鑰將錦盒中的一暗紅色的小瓶子遞給傾鏡,“你可記得你雙親?”
“記不得了”,傾鏡接過。
“看來你是知道雙親是誰了”,阿史那姚鑰笑道。
傾鏡不應她,隻問道:“這個一喝下去就會恢複眸色?”
“沒錯”,阿史那姚鑰望著她極似中原人的容貌,“琉璃眸色是突厥王室的象征。”
傾鏡將小瓶推給阿史那姚鑰,“我不需要它。”
阿史那姚鑰並不收起來,又將小瓶推向傾鏡,“你若中毒不深,它可保你性命。”隨之自顧自道,“我自幼被北周接來,生長於北周,還沒來得及回突厥看望親人,從突厥而來的父汗便告訴我,嫁於皇上是父汗和先皇早已協商好的計劃。”阿史那又將目光放到傾鏡上,“你定是我的妹妹了。你是唯一留在我身邊那麼久的親人,姐姐會好好對你。”
傾鏡並不動容,“皇後怕是認錯人了。”
阿史那繼續道:“皇上此去突厥,是你回突厥的最佳時機。宇文護不會殺我,殺了我,是與整個突厥為敵,但他更會監視我,不會讓我有機會回突厥,我是他牽製突厥的一顆棋子。可他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你要回突厥。宇文護已對皇上起了殺心,周宮即將會迎來腥風血雨。妹妹,我不想你死,所以你必須回突厥,父汗會保護你。”
傾鏡眼底已有盈盈淚光,“他們從小將我丟在中原,他們何曾想過我因這雙眼睛被人罵作妖孽,受盡欺負,既然將我拋棄了,我又為何要厚著臉皮去讓他們保全我?我不怕死。”
“妹妹!”阿史那姚鑰無奈,“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是北齊的公主,但我真的不希望你留在周宮,宇文護實在狠毒,你若不願回突厥,去北齊,甚至去南方,都可以。”
“皇後,你不懂闋兒對我的意義,我不會棄她於不顧”,傾鏡定定望著阿史那姚鑰。
阿史那姚鑰臉色不好起來,“妹妹,姐姐不希望你和鄭闋親近。”
傾鏡微怒,但馬上想到,阿史那姚鑰讓她去的是突厥!而闋兒和宇文邕也是要前往突厥!她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跟隨闋兒!
“好,我去突厥!”傾鏡忽然應道。
“妹妹,你終於想開了!”阿史那姚鑰笑道,還不忘叮囑,“你不能和皇上同路,宇文護不會放過你。你要走另一條去突厥的路!明晚我命人偷偷帶你出宮!”
“我知道了”,傾鏡心裏想的全是如何保護闋兒和她的孩子,她不能讓闋兒就這麼被宇文護所殺。
次日,宇文邕在宮門前整裝待發。
高闋站在人群中,目光與不遠處的宇文邕相碰,宇文邕回首,凝望高闋唇語:“等我。”
隨即八千人的北周軍隊浩浩湯湯前往突厥。
待宇文邕走後,高闋回雲陽宮一人獨坐在玉石上,一坐便是一日。
還憶當年,湑晏樓中小聚,切磋書法,三人共飲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