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邕!”高闋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喊他。
“恒伽,不能殺他!”長恭大聲喊道。
斛律恒伽毅然不聽長恭的話,不論突厥還是北周,與北齊敵對的人,都要死!
宇文邕聽得二人的叫喊,自然已知自己身後有人,耳邊聞見劍風襲來,便是一彎腰,本欲奪了他首級的劍自然沒有得逞,待劍掠過,宇文邕直起腰,執劍全力劃去,伴隨著一聲歇斯底裏的慘叫,斛律恒伽的一隻手臂飛上半空。
高闋與長恭俱驚,但高闋毫無顧慮地奔到了宇文邕的身邊,宇文邕以為又是敵兵,轉身便要揮劍砍去,待見到滿是擔憂的眼眸,還有攏了自己腰的雙手傳來的冰冷,長劍無力垂下。宇文邕滿是血的手輕撫高闋的小臉,好似白玉染上了紅血,更顯出高闋蒼白的麵容來。
眼見浴血的斛律恒伽不顧斷臂之痛,以右手執劍又要刺向宇文邕,長恭衝了過去攔住他,“恒伽!他是周國皇帝!”
高闋與宇文邕驚魂未定,隻聽得另一處傳來聲音“你們是何國軍隊敢在我突厥境內殺戮!”
長恭與斛律恒伽聞聲一驚,長恭凝望高闋許久,方才命令“撤!”
宇文邕與高闋聞得突厥兵來救援欣喜非常,回頭一看,齊兵全無了蹤影。宇文邕帶高闋走向突厥兵所在,宇文邕向帶領眾將的突厥將軍大喊:“朕乃周國皇帝,甲上無黑色馴鹿者非我國士兵!”
突厥將軍下馬,左手搭上右肩,向宇文邕行最高貴的禮。他早已接到可汗的命令,要他迎周帝,此番拔劍向宇文護的私兵們,指劍向天,“甲上無黑色馴鹿者,殺!”
突厥兵訓練有素,一番戰鬥下,宇文護的私兵全軍覆沒。
宇文邕和高闋執手望去,但見屍橫遍地,更加握緊了彼此的手。
宇文邕見神舉和司淵負傷走向自己便迎了上去,而高闋卻眼角餘光見到有一名宇文護手下之將詐死,偷偷握緊手中負血的長劍,目中倒映宇文邕的背影,蓄勢待發。
高闋還未來得及叫一聲全整的宇文邕的名字,已見那人起身向宇文邕刺去,千鈞一發,高闋的腳步早已奔去。
高闋耳旁一片寂靜,隻餘宇文邕的一聲“阿闋!”
那人還未來得及更深刺入,身上早已插滿了羽箭,血從口邊流下,半跪在地的他向前傾倒,手中的劍堪堪墜地。
高闋的左肩流出的血染了碧綠的衣裳,猶如紅花綻放在綠葉之上,是鮮豔的正紅牡丹。她躺在宇文邕的懷裏,還想道些什麼,已無力而閉眼。
高闋醒時,隻覺得左肩疼得厲害,微一轉頭是守在榻邊已睡著的宇文邕,她輕撫他的鬢發。
宇文邕醒來,見高闋醒了,笑道:“你終於醒了。”
高闋無言一笑。
“你怎能去擋那狗賊爪牙的一劍,幸好……幸好,你還活著”,宇文邕將她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那狗賊爪牙本是想從我背後刺我心髒,阿闋身量矮些,也正是如此,救了你一命,那劍隻刺入了你的琵琶骨。”
怪不得覺得左肩甚疼,高闋笑道:“我們的孩子沒事就好”,在被褥中的手不自意地伸向小腹,她本就那時覺得腹痛,隻是那時情況顧不得那麼多,幸好……幸好它還在她的腹中。
宇文邕顏色微變,“太醫說了,你再不能亂走動了,好好養著,你可知,我們的孩子差點就失去了!”
高闋如小雞啄米般點了幾下頭,“是,我知道了。”
宇文邕又轉笑顏,撫著她的額。
“皇上,可汗邀你前去商議戰事。”高闋識得這是那突厥將軍的聲音。
宇文邕道:“不許亂跑”,隨即在高闋額上落下一吻,隨那突厥將軍離去了。
又過十幾日,已是小暑,宇文邕愈來愈匆匆,總是早出晚歸,天天跑去與木杆可汗商戰,思量著如何奪回白狼城。聽說高長恭前幾日已將營、幽、安、平四州收複,如今駐守幽州,而突厥退守白狼城。而白狼城一戰,在所難免,木杆可汗絕不會棄了白狼城的。
今晚高闋親自下廚跟廚娘學做了幾個小菜,剛端出來擺在案上,宇文邕匆匆離開,落下一句“阿闋,你自己用晚膳罷,朕怕是會很晚回來”便又離去了。
高闋未語甚麼,獨自坐下,用玉箸夾了自己所做的菜送入口中,然後吐了出來,果然難吃,幸而他沒有吃下。
夜間,高闋躺在榻上,撫著自己已隆得高高的小腹,靜靜地想,還有三個多月腹中的孩子便要出生了,笑著入睡。
清晨起榻,高闋又聽傾鏡道宇文邕還未天亮,便帶了一卷軸去找了木杆可汗。
“聞突厥景色比中原不同,傾鏡,我們便出去賞一賞罷。”
高闋攜傾鏡步出可汗所安排的行屋,不遠便是人聲鼎沸的街道,入眼的俱是當地突厥人,有膚色為黃者,有膚色為白者,亦有膚色為黑者,相貌極具異國風情,身量高大,高闋與傾鏡站在一個售賣衣物服飾的突厥女子的身邊,那突厥女子高了她們半個頭,衝她們友好一笑,說著她們不懂的話語,大概是讓她們買香粉,二人微笑揚手說用不上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