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求學如同做人
近百年來中華民族的曆史驚濤駭浪,百轉千回,清華和北大在史無前例的苦難、曲折、坎坷中奮鬥並前進著。它們從驚濤駭浪中走來,染著煙塵,浸著鮮血,依然高昂著頭顱。俗話說“人可以被殺死,卻不能被打敗”,每段曆史都會賦予青少年不同的責任,隻有像清華北大人那樣勇敢地擎起我們肩膀上的重擔,才能在風雨中迎來希望,等來輝煌。
興趣、認真與主動
——⊙ 摘自李家明在清華大學的演講 ⊙——
人物剪影
李家明,1945生,雲南昆明人。中國科學院和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原子分子理論專家。1968年在台灣大學電機工程係獲工程學士學位,1974年在美國芝加哥大學獲博士學位。總結了有關原子碰撞數據和規律,獲國際物理中心設立的1986年度卡斯特勒獎。1997年至今在清華大學任教,現任物理係教授、校學術委員會副主任。
人才是國家最寶貴的財富。目前國家的資源還很有限,培養的每一個大學生、研究生都被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作為導師,有義務去關心、愛護他們,有義務提供、創造機會,讓他們最大限度地得到發展。
首先,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隻有找到了真正的興趣所在,才能最有效地學習、成長。興趣,是我對想來課題組讀研究生、做博士後的同誌的第一個,也是最大的要求。
要找到真正的興趣所在,先要開闊視野。在我們的課題組內,就有原子、分子、團簇三大研究方向。在開始就要同學們自己選擇感興趣的一個,同時還要求同學們了解另兩個研究方向的情況。我們開課題組例會“種子會”時,每位同學簡介自己的進展情況,在交流中互相啟發。不光是組內,我希望整個中心的研究生都能夠互相交流,看看彼此在做些什麼、關心什麼。為此,我們舉辦了係列“青年茶會”活動,以創造這樣一個機會。此外,我們還經常邀請一些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來作報告。從上個學期開始,邀請報告已經形成製度,叫做“原子分子測控科學研究中心科學前沿報告係列”,迄今已邀請過趙忠賢、王恩哥、閔乃本、呂敏等七位先生。請進來的同時還要走出去,大家出去參加一些學術會議也十分有必要。比如國內的原子分子物理工作會議,國際的Spring Colege On Electronic Structure Approaches to the Physics of Materials等。在參加學術活動方麵,我是不遺餘力地支持的。對我的研究生們,我還要求他們充分利用網絡這一現代化的工具,經常檢索一下自己感興趣的方向的最新進展。特別是通過檢索組內文章的被引用情況,可以尋找科研夥伴。
開闊眼界,可以給同學們提供一個廣博的知識基礎。大千世界有意思的事物很多,總要挑出一個最感興趣的方向,去深入鑽研。對於“專”與“博”的關係,我曾有一個比喻——爬山。鑽研到一定程度,就好像爬山爬到一定的高度,這時可以看到一定範圍的風景,即可以在一定層次上解釋清楚一些客觀事物;再向上爬一段山,又可以欣賞新的風景。若是隻顧看風景不再爬山,就隻能處在較低的層次,麵對有限的景致而無法領略更美的風光。隻埋頭“爬山”不看“風景”也不好同,一來會影響興趣,不知道自己做的工作到底有什麼意義,能解決什麼實際問題,隻是盲目地去做,興趣很可能會下降的。二來很可能會走錯路,隻有不斷地進行實踐修正,才可能選擇最佳方向,最有效地發展。
在“專”與“博”的辯證統一中,一個很重要的方法就是聯想。若不用聯想這條絲線,把開闊眼界了解到的一顆顆“珍珠”串起來的話,它們很容易遺失,化為無用功。這種能力很重要,要求大家有意識地去培養。以課題組的三個研究方向舉例:所謂團簇,不就是個大分子嘛;分子、團簇,不也和原子一樣是量子多體問題嘛。從解決問題的方法來看也是相通的:一開始抓主要矛盾,做自洽層次的計算;而後一步步把次要矛盾考慮進來,超越自洽。比如原子體係的計算方法,早已超越了自洽層次,叫做“相對論性多通道量子數虧損理論”,這套方法可以逐步推廣到分子體係,再逐步向團簇體係推廣。我自己的發展就是由原子及分子又及團簇的,因此深深體會到這都是一回事。進一步,理論和實驗間也有密切的聯係,可以充分地聯想。比如,實驗對象是什麼,原理方法怎樣,涉及哪些物理過程,我們的理論可以處理哪些對象,研究哪些過程,研究可以達到什麼精度,可以在什麼層次上說明問題,等等。理論和實驗都是研究客觀世界的,反映的都是客觀規律,實際上也是“一回事”。再進一步,原子分子物理麵向的對象範圍非常廣闊,與材料、化學、生物、醫學等學科都有廣泛的聯係。“如果有了聯想,世界將會怎樣?”將會是“一回事”。聯想就像解析延拓。
興趣是廣而言之的,並不局限在物理。我很熱愛物理,也很希望培養的同學將來能夠從事物理學研究,但決不會強求。隻要研究生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我就會全力支持。我的研究生們現在絕大部分在從事科研工作,也有在科技部工作的,也有從事計算機行業工作的。
與興趣相呼應,還要要求研究生們的做事態度要認真、主動。認真是最基本的,不認真怎麼能把事情辦好,怎麼能發現問題所在呢?不管將來從事什麼工作,都離不開這兩個字。認真是一種科學態度,也是為人的一種負責精神。參加科研工作最能鍛煉這種精神了。主動較之更進了一步,因為主動是開創性的。實際上,主動性的來源就是興趣——這又體現出一回事了。主動性體現在參與,當你對一個事物產生興趣時,參加一個具體問題的研究是最好的學習方法。主動性體現在充分利用現有資源,看看我們現有的設備、方法能夠研究什麼相關的東西,然後立刻動手去做。不要以現有資源不行作為借口拖拉,先做出成果,再尋求更好的資源,進一步做出更好的成果,這是良性循環。主動性又體現在積極與他人交流。個人的能力總是有限的,當代科研成果的產生基本上都來自協作。積極與他人交流能夠尋找合作夥伴,尋找支持,從而加速工作的進展。我也跟同學們說,現在都是我在請專家作報告,什麼時候你們出來說“這個方向很有意思,這個人做得不錯,咱們請他來作報告吧”,那你們就開始當家做主了。當家做主,就不再依賴他人的督促,自己也可以不斷地成長了,這應該是一個人成熟的標誌之一。
興趣、聯想,認真、主動,這些是我對年輕同誌的基本要求。我最不能容忍沒有理想、混日子的想法,殷切地希望同學們能夠少走彎路,盡快地成長起來。這種殷切的心情在出現“熱點問題”時就化為暴風驟雨式的批評,這個“熱點問題”就是同學們沒按要求去做:目光狹隘,不知聯想;辦事馬虎,不夠認真;拖遝等待,缺乏主動。
?讀·品·悟
興趣是一個人學習的強大動力,興趣可以讓學習變成一件快樂的事情。興趣使人勤奮,使人堅持不懈地幹下去。這就是李家明教授所要告訴我們的事情。
不管是在工作還是學習中,興趣往往能給人以愉快感,所以我們在從事自己所喜愛的事情時,總是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感和滿足感。事實上,很多人的成功都源於幼時的興趣和愛好,就像那些在電腦方麵取得驕人成績的人,必定是小時候就對計算機流露出了不一般的喜愛;那些在奧運會上獲得金牌的選手們,也一定是從小酷愛體育運動的人。
愛因斯坦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有了“興趣”這位好老師的帶引,經過時間的磨煉,興趣就會漸漸地變成我們的專長。而這種專長反過來又會讓我們的興趣更加濃厚。如果能夠形成這樣的良性循環,那麼不管是什麼事情,我們都是能夠做好的。
正如李家明所說,任何事情引發了你的興趣、聯想、還需要你認真對詩、主動思考研究。興趣讓你有一個好的開始,認真和主動則能保證過程的紮實,能讓我們的興趣由膚淺深入到更理論的程度,認識到世界的規律,總結出可以指導他人的思想,這才能算是學有所成。無有興趣聏不能認真磚研,也是難以有所收獲的。
我認為一生都在做基礎研究是值得的,物理基礎研究給我帶來許多快樂。我一生中有一個願望,一個夢——願望就是能看到祖國統一,夢就是我國納米科技的發展能夠在神州大地引發人類21世紀的工業革命。
為學與做人
——⊙ 摘自梁啟超在清華大學的演講 ⊙——
人物剪影
梁啟超(1873~1929年),字卓如,號任公,廣東新會人,清光緒十五年(1889年)舉人。近代著名政治家、文學家。他因參與戊戌變法而成為彪炳史冊的風雲人物。1992年起在清華大學兼課,1925後應聘任清華國學研究導師。1929病逝。梁啟超的文章風格,世稱“新文體”。這種帶有“策士文學”風格的“新文體”,成為五四以前最受歡迎、模仿者最多的文體,而且至今仍然值得學習和研究。梁啟超也是戊戌變法領導人之一。他提出應仿效英國實行平稅政策,便民利民而後求富強,這一觀點,對當時中國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發展具有積極意義。
問諸君“為什麼進學校?”我想人人都會眾口一辭的答道:“為的是求學問。”再問:“你為什麼要求學問?”“你想學些什麼?”恐怕各人的答案就很不相同,或者竟自答不出來了。諸君啊!我請替你們總答一句罷:“為的是學做人。”
人類心理有知、情、意三部分,所以教育應分為知育、情育、意育三方麵,知育要教到人不惑,情育要教到人不憂,意育要教到人不懼。
怎麼樣才能不惑呢?最要緊是養成我們的判斷力。想要養成判斷力,第一步,最少須有相當的常識,進一步,對於自己要做的事須有專門智識,再進一步,還要有遇事能斷的智慧。假如一個人連常識都沒有,聽見打雷,說是雷公發威,看見月刨,說是蛤蟆貪嘴,那麼,一定鬧到什麼事都沒有主意,碰著一點疑難問題,就靠求神問卜看相算命去解決,真所謂“大惑不解”,成了最可憐的人了。學校裏小學所教,就是要人有許多基本的常識,免得凡事都暗中摸索。但僅僅有點常識還不夠,我們做人,總要各有一件專門職業。這門職業,也並不是我一人破天荒去做,從前已經許多人做過,他們積了無數經驗,發現出好些原理原則,這就是專門學識。我們有了這種學識,應用他來處置這些事,自然會不惑,反是則惑了。
怎麼樣才能不憂呢?為什麼仁者便會不憂呢?想明白這個道理,先要知道中國先哲的人生觀是怎樣。“仁”到底是什麼?很難用言語說明,勉強下個解釋,可以說是:“普遍人格之實現。”人格要從人和人的關係上看來,所以仁字從二人。總而言之,要彼我交感互發,成為一體,然後我的人格才能實現。所以我們若不講人格主義,那便無話可說;講到這個主義,當然歸宿到普遍人格。換句話說,宇宙即是人生,人生即是宇宙,我們的人格,和宇宙無二無別。體驗得這個道理,就叫做“仁者”。然則這種仁者為什麼就會不憂呢?大凡憂之所從來,不外兩端,一曰憂成敗,二曰憂得失,我們得著“仁”的人生觀,就不會憂成敗。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知道宇宙和人生是永遠不會圓滿的,所以《易經》六十四卦,始“乾”而終“未濟”。正因為在這永遠不圓滿的宇宙中,才永遠容得我們創造進化。我們所做的事,不過在宇宙進化幾萬萬裏的長途中,往前挪一寸、兩寸,哪裏配說成功呢?然則不做怎麼樣呢?不做便連這一寸兩寸都不往前挪,那可真真失敗了。“仁者”看透這種道理,信得過隻有不做事才算失敗,肯做事便不會失敗。所以《易經》說:“君子以自強不息。”換一方麵來看,他們又信得過凡事不會成功的幾萬萬裏路挪了一兩寸,算成功嗎?所以《論語》說:“知其不可而為之。”你想,有這種人生觀的人,還有什麼成敗可憂呢?再者,我們得著“仁”的人生觀,便不會憂得失,為什麼呢?因為認定這件東西是我的,才有得失之可言。連人格都不是單獨存在,不能明確地畫出這一部分是我的,那一部分是人家的,然則哪裏有東西可以為我們所得?既已沒有東西為我所得,當然也沒有東西為我所失。我隻是為學問而學問,為勞動而勞動,並不是拿學問勞動等做手段來達某種目的——可以為我們“所得”的。所以老子說:“生而不有,為而不恃。”“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你想,有這種人生觀的人,還有什麼得失可憂呢?總而言之,有了這種人生觀,自然會覺得“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自然會“無入而不自得”。他的生活,純然是趣味化藝術化。這是最高的情感教育,目的教人做到“仁者不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