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儉樸治家(3)(2 / 3)

柳玭誡子弟不可“驕嬌”

【原文】

夫門地高者,可畏不可恃。可畏者,立身行己,一事有墜先訓,則罪大於他人。雖生可以苟取名位,死何以見祖先於地下?不可恃者,門高則自驕,族盛則人之所嫉。實藝懿行,人未必信,纖瑕微累,十手爭指矣。所以承世胄者,修己不得不懇,為學不得不堅。夫人生世,以無能望他人用,以無善望他人愛,用愛無狀,則曰:“我不遇時,時不急賢。”亦由農夫鹵莽而種,而怨天澤之不潤,雖欲弗餒,其可得乎!

予幼聞先訓,講論家法,立身以孝悌為基,以恭默為本,以畏怯為務,以勤儉為法,以交結為末事,以義氣為凶人,肥家以忍順,保交以筒敬。百行備,疑身之未周;三緘密,慮言之或失。廣記如不及,求名如儻來。去吝與驕,庶幾減過。蒞官則潔己省事,而後可以言守法,守法而後可以言養人,直不近禍,廉不沽名。廩祿雖微,不可易黎氓之膏血;梗楚雖用,不可恣褊狹之胸襟。憂與福不偕,潔與富不並。比見門家子孫,其先正直當官,耿介特立,不畏強禦;及其衰也,唯好匏上,更無他能。如其先遜順處己,和柔保身,以遠悔尤;及其衰也,但有暗劣,莫知所宗,此際幾微,非賢不達。

夫壞名災己,辱先喪家。其失尤大者五,宜深誌之。其一,自求安逸,靡甘澹泊,苟利於己,不恤人言。其二,不知儒術,不悅古道,懵前經而不恥,論當世而解頤,身既寡知,惡人有學。其三,勝己者厭之,佞己者悅之,唯樂戲譚,莫思古道,聞人之善嫉之,聞人之惡揚之,漫漬頗僻,銷刻德義,簪裾徒在,廝養何殊。其四,崇好慢遊,耽嗜曲蘖,以銜杯為高致,以勤事為俗流,習之易荒,覺之難悔。其五,急於名宦,昵近權要,一資半級,雖或得之,眾怒群猜,鮮有存者。茲五不是,甚於痤疽。痤疽則砭石可瘳,五失則巫醫莫及。前賢炯戒,方冊具存,近代覆車,聞見相接。

夫中人已下,修辭力學者,則躁進患失,思展其用;審命知退者,則業荒文蕪,一不足采。唯上智則研其慮,博其聞,堅其習,精其業,用之則行,舍之則藏。苟異於斯,豈為君子?

——選自《舊唐書·柳公綽傳》

【譯文】

有錢有勢的家庭,隻應該有戒心而不能有恃無恐。要有戒心,就必須樹立己身,如果有一件事違背了先輩的教導去做,那麼罪過就大於其他人。雖然活著的時候可以取得名譽地位,死後又怎麼到九泉之下去見祖先?不可依靠的是:有權有勢則能助長驕傲情緒,家族繁盛容易被人嫉妒。即使有真才實學和美好的品德,別人也未必會相信;有一些細小的缺點,大家都來指責你。所以貴族的後裔,必須提高自己的品德修養,學問來不得虛假。人生在世,自己無能而希望別人重用你,沒有善行卻希望他人敬愛你。重用和敬愛都得不到就說:“我生不逢時,現在不急需人才。”這就像農民那樣,自己不精耕細作,而埋怨天老爺雨水滋潤不時,雖不想餓肚子,這能做得到嗎?

我小時候就聽到祖父講論家法說:“立身必須以孝順父母、尊敬兄長為基礎,以恭敬、沉靜為根本,以小心謹慎為要務,以勤勞節儉為準則,以交往為細事,以講私人義氣為惡人。要使家庭富裕起來,凡事必須要能忍讓順從;要能保持友情,必須待人誠實恭敬。自己多方麵的品行都具備了,還要擔心萬有一失的地方;說話謹慎,還考慮會失言。廣泛學習,還惟恐不夠,獲取功名,如同無意得來的一樣。克服貪鄙與驕奢,必然會少犯一些過錯。做官要清白,精簡事務,然後才可以談正確執法。遵守法令然後才可以談培養人材。為人耿直坦率不去招惹禍事,廉潔不去沽名釣譽。薪水雖然微薄,但對此民脂民膏不可以看輕。笞罰人的刑具雖然用,但切不可以任憑狹隘的心胸為所欲為。憂患與幸福不能與共,廉潔與富貴不能並存。每見名門大族的子孫,祖先正直當官,以正大光明而出眾,不畏強暴,等到衰落下來的時候,專門好冒犯尊長和上級,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幹了。如果祖先為人恭順,溫順以保身,避免過錯,到衰落的時候,也隻是愚昧無知,不知道如何是好,兩者差別細微,不是賢人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