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我們兩個人這樣有著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同出宮，孝陵這裏靜謐，花也開得繁盛，三哥哥便傳旨下去說是多留宿幾日，以慰先帝在天之靈。
無須日日穿著這嚴謹繁複的朝服，我換回平素喜歡的妃色雲霞影衣裳，在發上斜別一朵秋海棠壓鬢，也自有我一貫的風姿。
“你總是很喜歡這樣子，“三哥哥瞧著我，眼角眉梢都是和煦與寵愛”每次陪著你這樣走走或是隨便坐坐，你總是看起來很開心很滿足。即使不發一言，也能感覺到你的喜歡。”
“芳兒隻是喜歡難得這樣的靜謐與溫存。”我微笑“平日裏總是忙，難得有這樣的閑雅時刻看看花彈彈琴，芳兒感覺很家常。”
“是啊，隻要一進了宮門，就總是身不由己，還是這兒好，天地這麼大，卻隻有咱們兩個人。”三哥哥笑著又隨手折下幾朵桂花別在我的發髻上“我也曾想，過這樣一種清閑快樂的生活。”
“人間有味是清歡！”我笑意滿滿的正了正鬢邊的秋海棠“芳兒昨夜讀詩，有一句印象頗深。”我撫著膩白的茶盞，微笑“臣妾很喜歡那句‘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當真是非比尋常的閑雅疏狂，隻是讀著，便叫人心生豔羨。”
“芳兒，我雖不能許你莫問奴歸處，但自會許你山花插滿頭。”
午後的陽光和暖而明媚，照在園子裏的花簇上皆泛起一層薄博的黃色光暈，時光就這樣寬厚而美好，我聽見三哥哥的聲音在耳畔想起，亦是那樣的深情與柔軟。
“今後，朕會每日親手折一支花為你簪發，雖是不能時時把身留下，但我定當把心留下。”三哥哥卻是鄭重道。
“隻要，心近就好。”我略抬著頭，瞧著韶光爍爍，卻不免羞澀的說。
“都快忘了，有多久沒有這樣閑雅的坐下來陪你好好說說話，賞賞花了。”他亦是抬著頭，陪我感受著這秋天的靜謐與溫存。
“你還是最喜歡這個樣子的衣服。”三哥哥拉著我的袖子，笑意滿滿地說。
“三哥哥說得好像什麼都知道是的。”乍聽他這麼說，我倒是不由玩心大起“那三哥哥且具體說說芳兒最愛什麼顏色款式的衣服，省得你拿這空泛話哄我。”
原是想著多少能難為著點三哥哥的，卻不料他卻是想的不想便直接脫口而出，一派胸有成竹的的樣子“你最愛的是天青色水波紋和妃色雲霞影的衣裳，平素裏衣裳上總愛叫人繡上你最愛的海棠花，冬天你會難得穿幾件豔些的衣裳，以前常披一件明粉的繡花大氅，近些年倒是也常披一件梅紅色的大氅，最愛的料子是蜀錦，繡工要是蘇繡的，你年年會叫人做一件素錦的月牙白衣裳，隻在領口和袖口略微繡些素花，而這件衣服，每年你瑪法的忌日你都會穿上，去荷花池邊上默默祭奠他。”
“你都知道，”先聽著是驚喜，後聽著不免有些傷懷了。
“芳兒，怎麼了？”三哥哥瞧著我猛然黯淡的眼神趕忙說“是我不好，觸著你傷心事了。”
“沒事的。”我笑笑，隨即釋然到“這麼些年了，哪有人是能一直陪在身邊的呢，芳兒相信，瑪法是得到了更好的歸宿了。”
“若有一日，我走了，你怎麼辦？”三哥哥握著我的手，卻是驀然問到。
“你若走了，我便隨你去了。”我仍是含著笑，未曾遲疑地答道“三哥哥還記得，清君側前夜芳兒說的話嗎，你若不在，徒留我一個人在世間又有什麼意思？”
“不可以，芳兒！”三哥哥此刻卻是前所未有的鄭重，一貫好聽的男聲此刻亦是包含著許多難以言表的深沉“你要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要替我更加好好教養承祜，他是咱們大清國的希望，我不許你意氣用事！”
“三哥哥，芳兒也要求你一件事。”見他如是說，我也不由沉吟道“若是哪天芳兒先走了，三哥哥也絕不可為了芳兒一己之身傷身傷懷，更不許說什麼隨了芳兒去的話，不然，芳兒就真是千古罪人了。”
“芳兒，等咱們老了，承祜也大了，咱們就躺在床上，手拉著手，一同笑著離開，誰也不許先走。”此刻的三哥哥竟像個孩子似的拉著我說。
我隻是無言的微笑著，輕輕伸出我纖細的小指，去勾住他寬厚溫暖的小指，緊緊纏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