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的夏天,身纏重病的戚景通臥床不起。他躺在病榻上反複思考著,自己已經風燭殘年,再也不可能重上疆場效國為民了,情不自禁地考慮起後事。他想得最多的還是趁自己活著,處理好兒子的襲職問題,使戚氏將門後繼有人。
一天,天剛亮,戚繼光和往常一樣起床舞劍。在劍興正濃時,戚景通出現在眼前。戚繼光連忙收劍,畢恭畢敬地向父親請早安,請父親賜教劍藝。
久病不愈的戚景通,大概是回光返照的緣故,近日精神特別好,心情舒暢,談吐侃侃,一把接過戚繼光手中的寶劍,“唰、唰、唰”地舞起來,戚繼光看得入神。戚景通說:“光兒,舞劍要外柔內剛,柔能製剛。柔中無剛,虛圖人前美,是要誤事的。”
聰明過人的戚繼光一聽父親的話音,雙手接過寶劍,按父親的樣子“唰、唰、唰”地揮劍如梭,剛柔並濟。戚景通頻頻點頭連聲誇獎:“好劍法。”
稍停片刻,戚景通說:“光兒,我有一事想了很久,今天要與你相商。”
戚繼光答道:“請父親吩咐,孩兒遵命。”
戚景通盤坐地上,額上滲出黃豆大的汗珠,一字一句地說:“我已年過古稀,身體有病,恐怕不能再上疆場了。你17歲了,應該替父效國。這幾年,你勤奮好學,懂得不少經史兵法,劍術又好,可以領兵殺敵。我想讓你馬上去京師(今北京)辦理襲職手續,從戎為國。這樣,戚氏後繼有人,我可長眠於九泉之下了。”
戚繼光聽了父親一席話,淚如泉湧,悲歡交織。想到年邁有疾的父親,應該守候身旁,孝順百年;想到實現報國宏願,恨不得插上雙翅,馬上承襲父職,勇戰疆場。自古英雄忠孝難能兩全,戚繼光遵父命,決定明天奔赴京城。
第二天,盛夏的早晨,初升的太陽紅得像一團火,微風不起,空氣悶熱,戚景通一反常態,特地穿上戎裝,送子登程。臨別時他拉著戚繼光的手,顫抖地說:“光兒,襲職後一定要像嶽飛、文天祥、於謙那樣,精忠報國,成為千古英雄,一定要像父祖那樣,廉正為人,傳世子孫。”
戚繼光凝視著父親戎裝威儀,聽著父親的懇切叮嚀,思緒萬千,滿口表示:“請父親多保重,孩兒一定繼承父輩光業,與千古豪傑爭品色。”
戚景通目送戚繼光很遠很遠,直至不見人影,才含淚而返。
戚繼光經長途跋涉,終於來到了京師。京師,是皇帝和朝廷文武大臣操辦國事的地方,到處崗哨林立,森嚴逼人。初來京城的戚繼光也免不了到處碰壁。經過多方周折,終於找到了辦理襲職的衙門——兵部。
值班官員從上到下打量著身材矮小,體質瘦弱,兩眼炯炯有神的戚繼光,半晌不說話。戚繼光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位官員。雙方互視半晌,還是戚繼光先問話:“大官人,卑人是來辦理襲職手續的。”涉世不深的戚繼光哪裏知道,在“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封建社會裏,特別是衰落的明朝,賄賂成風,要辦一件事,尤其是襲職這樣的喜事,兩手空空可難啊。那位官員斜著眼,陰陽怪氣地說:“拿什麼辦啊?”戚繼光急忙遞上明太祖朱元璋親自授予他五世祖戚斌世襲登州衛指揮僉事的詔令,並申述父將——京師神機營坐營官戚景通因年高有疾,請求孩兒早日襲職。“放這裏等著,過一旬再取。”心急如焚的戚繼光不要說等一旬,就是等一日也難熬。懇懇央求道:“大官人,現在就給我辦吧,明日好回程,盡快赴任,殺敵效國啊。”那位官員竟然不答話。戚繼光無可奈何,憤憤離去。已過十日,戚繼光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來到兵部。剛好又碰上那位值班官員。戚繼光主動介紹:“大官人,我叫戚繼光,遵大官人指令,今日來取襲職命令的。”那位官員一看,戚繼光還是雙手空空而來,便回答:“未辦好,再等一旬。”第三次,戚繼光還是分文未花,兩袖清風朝天去。這位官員自認倒黴,碰上了“不識時務者”,隻好給他辦理了手續。望著離去的戚繼光背影,深有感歎地說:“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像戚景通一樣的脾性。”從此,戚繼光便成了登州衛的指揮僉事。手捧任職令,戚繼光心中激動不已,想到自己已是一位統軍征戰的將領,想到自己將來橫槊疆場,殺敵立功,實現報國為民的宏願,有說不出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