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外篇:第十六章 師父遺言(3 / 3)

師父喝道:“沒大沒小,叫師父!”

他如此憤怒,連個稱呼都這麼計較,與以前的王大判若兩人,我心想,也許是受傷後情緒不穩,無法接受輸給徒弟的現實?但看他平常雖然脾氣古怪,那股一派宗師的氣度還是有的,況且看不出他有跟我較勁的意思。

難道我這一劍真的沒控製住力道和部位,傷他太深?這也不太可能,因為受傷後說話這麼久,沒見惡化的跡象。

或者是,他傳授完生平絕技“絕命六式”後,不留遺憾卻又覺得了無生趣,真的要從此離我而去?

我一直以為,將近一年半的時間裏,我對王大的了解已經很深入了。此時,我卻突然覺得他很陌生,隻好訕訕說道:“師父,天晚了,咱們還是回去休息吧。其它事明天再討論。”

沒想到他根本不領情,固執地說:“我話還沒說完呢。”

師父雖然個性比較古怪,但很少固執。我奇怪地問:“師父,你還想說什麼?有什麼話非得現在說?”

師父:“我剛才所說的五人當中,你與少林方丈和武當掌門發生衝突的可能性很小,這兩人基本與世無爭。至於孫無用和上官飛鷹,雖然武功高深莫測,但一個好名,一個愛利,弱點很明顯,對付起來不難。也許隻有李開心,是你將來最大的對手。此人在江湖上遊蕩幾十年,一無所求,而其劍法看似簡單清轍,卻從未有人將他打敗過。這點最為可怕。江湖上有句傳言:‘開心劍下傷心鬼’,流傳極廣。你以後遇到他要特別小心。”

我籲了一口氣,感覺師父有點神智不清,他這麼固執與急迫,說的卻是與現狀一點不沾邊的話。

師父最後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耐煩,歎了口氣說:“打了一整天,又說了大半個時辰,又累又餓,你去山下抓隻活狼上來,讓我喝點狼血提提神。”

說完他又刻意補了一句:“別忘了帶上鐵劍,以防萬一。”

我心想把他傷成這樣,如此簡單的要求必須滿足他。此時太陽已經下山,一股昏黃的陰冷撲麵而來。我看著師父指縫間的血液慢慢凝固,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將鐵劍插在腰間,向山坡下走去。

群狼似乎有意在山下不遠處等著我,一共十二隻。它們擺出一個半圓形陣勢,所有眼光的焦點都在我身上。

我沒有想太多,也並不懼怕它們,鐵劍仍然插在腰間,雙手抱在胸前。我心中已經沒有拔劍的激情,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武功產生了厭倦感。

我抬頭閉眼,麵向太陽落下去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在那一瞬間,勁風撲麵而來,而我仍然沒有拔劍,隻是向左跨出半步,睜開眼,看到一個狼頭離我前胸隻有幾寸的距離。此時拔劍已經來不及了,我隻好以右腳為支點,身體左側向前劃了半個圈。狼頭剛好鑽進我的左腋下,前爪劃破了我左大腿。

我左手使勁夾住狼脖子,轉身往山上狂奔。

沒有月光,天地間一片灰黑色。山頂在我眼中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狼嗥聲在我身後此起彼伏,或近或遠。狼群追過來了。

我回頭瞟了一眼,它們仍然成半圓形陣勢包抄而來。看得出,群狼這次的追擊有備而來,它們似乎並不在乎我殺掉手中的俘虜,也不懼怕我腰間的鐵劍。這讓我很驚訝,但我仍然沒有想太多,右手拔出鐵劍以防被攻擊,腳下加勁往山頂飛奔。

我必須滿足師父喝狼血的願望,同時又擔憂,我們兩人是否還有精力對付群狼的圍攻?因為師父已經受傷,而我沒有了激情和殺氣。

當我終於到達山頂時,才發現我的願望和憂慮都已經沒有意義。

師父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隻有空氣中飄蕩的幾縷白須,依稀還保留著師父平日的氣息。

圍著師父那具屍體的,是另外一群更大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