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趴在那個婦人的旁邊，連哭帶嚷：“娘，你可不能死，不能死呀……”
看著一群人急切的樣子，夏建東有點看不下去了。
他走到老宋頭兒跟前，“老宋，讓他們進去吧，你沒見病人都那樣了。”
“可是少爺，這不是我的意思，老爺說了，咱這是開診所、醫院，不是福利機構。老爺說的都是一套套的，我學不來，大概意思就是講，大夫也是門謀生手段，跟開雜貨店一樣，不能總發善心，把貨都白送給顧客。有本事，就把人手裏的錢掙來，多養活些人就是做善事了。混不出個樣子來，都掙不來錢給自己家人看病，這樣的人，是自己不夠本事！不是咱們開診所的要負的責任！”
“那可以先讓他們欠著呀？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夏建東對老宋頭兒急急地說道。
那位彪形大漢聽了夏建東的話，更是覺得有了希望，“是呀，這位少爺說的對。俺們是沒錢，可是，可以先欠著呀，就是俺還不上，你們就看著，俺家這幾個娃，他們長大了，不是還可以接著替俺還嗎。實在不行，實在不行，俺家這倆女娃子，你們相中哪個，留在家裏做丫頭，當俺們還診費，也成呀。隻要能讓娃她娘活下來，啥子俺們都答應呀？”
“少爺你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嘴上說的好，真要是病治好了，啥也拿不出來。咱們也有過兩三回這樣的教訓，真白白使喚他們家那丫頭吧，老爺也不是那總喜歡沾便宜的人。最後，就成了白給他們治了。像他們這樣的我們見得多了，要是不管有錢沒錢，見著可憐的病人就收，留了家裏的閨女當丫頭，咱這宅子裏的丫頭得能成立個大部隊了。”
“可總不能眼瞅著病人就在咱門前頭，這病就是不給治吧？”
“那不然還能有什麼辦法？反正我覺著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離遠點，哪來的回哪去。”
“要不這麼著，你別跟老爺說，我把小時候我外婆送給我這戒指替他們交診費。怎麼樣？這可是純金的。總夠你們要的費用了吧？”
“少爺，您這不是為難我嗎？這要是讓老爺知道，他又得大發雷霆。”
“就算我爸發脾氣，讓他衝我來。我不能眼瞅著活人在咱家診所門前因為沒錢，進不了門，就……”
“娘，娘，爹，你快看，我娘她……娘，娘……你咋就不能再等等，再等等呢……”一陣淒厲的尖叫，夏建東和老宋理論間，那個重病的婦人已經斷了氣。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夏家診所大門外離去……
夏建東看著婦人一家那難受的樣子，看著他們望家自家宅子那種失望和憤恨的眼神，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終於發現，他不僅需要學習天文、地理……他更需要去學習的，是西方最先進的醫術。他不想跟著父親學，他想把那樣的本事學到手，然後結合咱們國家的傳統醫學，有朝一日，能開起自己的診所，能讓更多的窮人看得起病。不至於，命喪街頭。
這，也在瞬間成為夏建東心中最大的理想。
“少爺，你怎麼還在這，劉先生過來了，在大廳裏跟老爺一起等著你呢，老爺讓我出去找你，我去了好多地方都沒見著，現在可算看見你了。看老爺那樣子，又要給你好好上上課了，你可提前準備準備。盡量，別讓自己皮肉受苦。省得太太操心，又犯了她的哮喘病。”管家老杜不知什麼時候撥開人群，來到了夏建東的跟前。老杜看著夏建東長大，一直對他疼愛有加。這幾句話，自然是在提醒夏建東逃過父親教訓的方法。
“嗯，準備準備。好多話，我還真是準備要跟我爸媽好好說說呢。”夏建東又回身看了一眼哭得痛不欲生的一家人，跟著老杜大步流星走進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