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個見過世麵的人——國梁娘,在一旁喊著:“光明兄弟,豆豆,讓你不放心了,是吧?你記住,有俺和國梁在,就有你的豆豆在,誰欺負她俺們跟誰兌命。什麼時候都不讓她受委屈。不遇到合適的好人家,俺們絕不讓她出嫁!”
就在國梁娘這幾句話最後一個字說完的一瞬間,華光明腦袋一歪,永遠地閉上了眼睛。那最後一絲氣息也瞬間斷絕了。——大家都明白,他的那口氣,就是等著聽這幾句話的。他的眼睛,若聽不到這樣的消息,是不會閉上的。
華光明就這樣走了,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一群人哭作一團。
華國梁則一邊流眼淚,一邊用力拿那把刀子把捆在華光明身上的繩子,一層層的解開。然後,把華光明的屍體輕放在地上。把那把刀子,用力插在自己腰間。接著,目空一切的,穿過華大貴和劉大人他們一群人的中間,去到華光明家的大門口。那些人看見華國梁向著自己跟前走過來,都產生了一種懦弱的情緒和畏懼的心理,不由自主地,在中間閃開一條通道,讓華國梁能輕鬆地走過去。再然後,華國梁把沒有被撞成幾瓣的的那半扇門板搬進華光明家的外間屋,用兩個小板凳撐起來。最後,又返回院裏,把華光明的屍體抱起來,恭恭敬敬放在上麵。
他的這一係列舉動,都在無聲無息中進行。華大貴他們一群人,卻感覺華國梁的每一個舉動,都是一種無聲的抗議,是一種決絕的無言的宣誓:你們這群人,誰也別想再怎麼傷害豆豆他們一家人,誰敢有個輕舉妄動,俺就跟他玩命!
華大貴的財沒追回,想要的人也沒得著。看著眼前這一番景象他也有點心慌了。
不知怎的,就算有官家大人的撐腰,家裏也有使不完的銀子,可是,華大貴看見國梁家母子倆,還是心裏有幾分膽怯。似乎總覺得如果自己做事不小心一點,很可能會被這母子倆整得很慘似的。
對於豆豆他們一家人,華大貴是什麼狠招都敢使。可是,有了國梁家娘倆不要命的助陣,他還是不想做得太絕。——並不是他生出什麼測隱之心了,而是害怕自己又多了一個有實力的敵人。他總覺得這娘倆身上的某種氣質,讓他很心虛。
華大貴知道自己不能再那麼一直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的站下去了。他開始給自己找台階下。
“沒想到光明這小子氣性這麼大,都沒怎麼著,自己就氣死了。既然人都沒了,孤兒寡母,怪可憐的,那劉大人咱要不然放他們一碼?讓他們先把喪事給辦了?我家聰慧的婚事,也等等再議!”
“嗯,都這個時候了,嫌疑犯都沒了,我也不想再跟你這靠下去了。害得老爺我跟你白跑一趟,你老小子,先該挨一悶棍!”這個案子,劉大人不再有油水可撈了,他也把脾氣發到了華大貴的身上。
“劉大人說的是,等會兒我做東,咱燕春樓,喝花酒,連吃帶住,我全包,讓大人壓壓驚!”華大貴滿臉堆笑的說道。
“算你老小子還有點良心。那你就前麵走著,我跟著!燕春樓裏的那個春香,可是爺的相好呢!”劉大人一聽華大貴說要請自己去燕春樓喝花酒,還連吃帶住,馬上來了興致,一改剛才的訓斥口氣,一臉笑意地說道。
“好啊,隻要大人玩得開心,我保管把春香給您請到!”
華大貴和劉大人帶著一群人,呼啦啦全都離開了。眼前這一家人的痛苦、憂傷和憤悶,在他們眼裏,不過是一片雲煙。當這一家人,不再能給他們帶來任何即時利益,他們也就失去了對他們的興趣。還是燕春樓裏的漂亮姑娘對他們更有吸引力。
看著華大貴他們一群人走遠了,豆豆才終於可以帶著華國梁把自己埋進柴草垛中的錢找出來。
沒有人會預料到,原本當成豆豆一家逃跑路費的這些錢,卻成了華光明辦喪事、買棺材的費用。
生活,讓十歲的豆豆瞬間長大了許多,成熟了許多。她在心裏暗暗對自己說道:“華豆豆,你是家裏的老大。爹沒了,而且是因為你沒的,以後你也要像國梁哥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人,一定要幫著娘把弟弟、妹妹好好拉扯大,再受苦受累,也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