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發大水,是蛟要接她回去了。你想想,為什麼大水不衝你,不衝我,偏偏把她衝走了?表叔苦笑了笑,說:你不幫忙就拉倒,我自己來。他把那個叫芍藥的女人架在腿上,輕輕地拍著背部,就從她的嘴裏吐出一大攤水來。然後抱她到房間裏,從衣箱裏拿出一大堆衣服來。他慢慢地解開女人的濕衣,露出那麼光潔雪白的肌膚來。表叔的手有點抖動,最終他還是將衣服給她換過了。
實際上,在我和姑奶奶一樣,還是把她當作“美人蛟”。從見到她蛇一樣婀娜的身體的那一刻起,我就更加相信她是一條蛇,她是帶著禍水來的。所以我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從表叔的房間裏傳出“哇”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哭時,我才開口問姑奶奶:那女人被表叔救了,為什麼還要那麼哭?姑奶奶說:她家房子沒了,她爸爸讓水衝走了。你說哭不哭?她爸爸是讓蛟精克死的啊。造孽啊。
幾天後,那個叫芍藥的女人變成了我的表嬸。一月過後,表叔帶著他的篾刀,戀戀不舍地出外做手藝掙錢去了。
從那個叫芍藥的女人便成了我的表嬸的那一天起,家裏的貓兒的性情就大變了。它常常一動也不動地蹲在牆角,用犀利的眼睛注視著芍藥嬸子的一舉一動。芍藥嬸子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這些,我覺得芍藥嬸嬸不僅是一個不注意細節的人,而且是一個看不出事情細節的人,她能忽略掉了所有暗中盯梢她的警惕的眼睛,何況是一隻貓的眼睛?但是,這些被我注意到了,特別是有一天,貓兒表現得出乎異料的瘋狂時,我才堅定了我的判斷。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善於養身的姑奶奶正睡午覺的時候,從葉村方向來了一個男人,男人在芍藥嬸子的窗子下徘徊了好久,最後,門開了,芍藥嬸子東張西望地閃身出去,兩人一起去了屋後的向日葵地裏。貓兒也踱著步尾隨而去,我頓時覺得這隻貓是一個心理陰暗的動物。我不能像貓兒一樣去偷看,我是一個光明正大的少年。十幾分鍾後,貓兒回來了,它用粗壯的尾巴掃在堂屋的地麵上,揚起了一陣陣塵囂,它時而伏下身子,猛地撲向覓食的雞們,弄得雞飛狗叫,它時而跳上桌子,將茶壺碗盞全部打翻。
貓兒驚醒了姑奶奶,她咳嗽著起床,抄起一隻掃帚,邁著碎步追趕著這隻貓。一麵追,一麵罵:這該死的畜生,叫你發什麼情,看我怎麼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