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柏林愛樂的合作早已成為檢驗演奏家演奏功底與資格的台階,李雲迪躍躍欲試。在小澤的指揮下,整個樂團迅速進入狀態,柏林愛樂超一流的水準絕非虛傳。
音樂會在德國時間5月24日至26日舉辦,早在半年前票已告罄,連加座票也一並搶空,這場曆史性的合作無疑被人們寄予了厚望。
首演當天下午,李雲迪到達音樂廳挑琴。舞台上赫然陳列著四架斯坦威,如此豪華的陣容也屬少見。他開始彈奏,一連串的音符立刻響徹音樂廳,他手指的運作如行雲流水,而炮製的音樂卻似狂風暴雨,氣貫長虹。
一直到演出前,小澤和李雲迪仍在鋼琴前就某個細節的處理交流著,為了達到最佳聲音,兩人反複對每一個琴鍵做調試。舞台上隻有他們兩個人,一位是頭發灰白蓬鬆的長者,五線譜似的皺紋裏藏著音符的表情,另一位是時尚優雅的年輕人,眉宇間透著一股求知的虔誠。兩人都帶著同樣的激情與專注,兩顆飽滿豐富的心靈在音樂中交融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感染著。然後,一切準備就緒。
盡管演出時間是晚上8點,但6點半,柏林愛樂大廳就迎來了它的觀眾。音樂會上半場是李雲迪演奏的普羅科菲耶夫《第二鋼琴協奏曲》,下半場則是小澤指揮演奏的柴可夫斯基《第一交響曲》。三天的音樂會,一天比一天精彩,最後一天的音樂會則被收錄進李雲迪的新專輯裏。
這的確是一場完美的音樂會。鋼琴家運指剛健有力,88根琴鍵成為他手指的延伸,讓人們感受到樂曲中強有力的美妙。普羅科菲耶夫的音樂雖然向我們展現了混亂激烈的樂音,卻有著優美無比的和諧,傾訴著愛、恨、憂愁、憤怒、恐懼、希望,以及無數的細微情緒,讓人想起賀拉斯那句名言“世界不和諧之中的和諧”。這把聲音裹著骨頭和血肉,在琴弦上成為顫動的呐喊,帶給人們“那種屬於某種心滿意足的狂喜”。
一位國內樂迷在現場觀看了李雲迪的音樂會,也許我們可以從她的敘述中感受到當晚的演奏氣氛:
Oh my god!雲迪的觸鍵完全就是金剛指,柏林愛樂跟小澤配合得簡直是天衣無縫,但最最令昨晚觀眾印象深刻的是雲迪的技巧,真是太強太強了!Cadenza(華彩樂段)開始彈得很輕,左手三連音和弦從未間斷,張力隨著主題的發展越來越大,音符越來越多,右手從8分音符、16分音符,到了32分音符(注意,速度沒變慢,反而持續加快),他的左手慢慢從七和弦連續三連音發展到了快速的16分音符,同時又發展出一條中聲部的旋律,需要左手跟右手交錯換著彈……當Cadenza達到高潮時,雲迪快速的滑音真是震撼人心,感覺鋼琴的表現力已達到了極限,BPO進來的時候小澤也好激動。第一樂章結束我就差點鼓掌了。
之後三個樂章也是一樣地令人深刻,但我文筆不佳無法描述,唉!總之樂曲一畢全場起立不說,連全體BPO團員、小澤都在鼓掌,觀眾掌聲更是雷動,持續將近四分鍾,甚至更長,很多觀眾狂喊“bravo(太棒了)”。這時我覺得好感動,我們偉大的雲迪把一向挑剔的柏林愛樂、挑剔的柏林聽眾徹底征服了!
沒辦法到現場聽的朋友們沒關係,因為這場演出DG唱片已經錄下來了(舞台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麥克風),德國最大的廣播電台也作了現場直播。身為中國人真為雲迪感到驕傲!
李雲迪結束演奏後,在音樂廳為觀眾簽名,上百名觀眾圍攏在小小的簽售台前。他一反常態地穿著休閑服,脖子上搭著一條毛巾,原來他的襯衣和禮服都在演奏時被汗水浸透了,現在我可以理解他此前所說的“彈該曲需要運動員般的體力”這句話了。
柏林音樂會圓滿結束後,國內媒體作了大幅報道:
在連續三晚的音樂會上,李雲迪與柏林愛樂合作的普羅科菲耶夫《第二鋼琴協奏曲》終於揭開神秘麵紗。鋼琴戲份之重幾令演奏者不堪負荷,被稱為“最難演奏”,對演奏技巧要求極高。出乎聽眾意料,伊始落手輕柔,卻在不知不覺中扣緊聽者心弦,繼而音符強度與頻率不斷加強,隨著主題深入擴展音符張力,持續加快的速度令在場所有人呼吸幾欲驟停,直至高潮部分的快速滑音,彈指間頃刻掀起無形颶風,將鋼琴的表現力飆至極限。
協奏曲長達35分鍾,整首樂曲以強音為主,須演奏者一氣嗬成,有很多段落音符的密集程度驚人得匪夷所思。有一段鋼琴獨奏甚至需要左右手交替彈1500個16分音符,中間完全沒有停止,精確估計一秒鍾要彈10個音之多,而且每個音必須非常平均,拍子必須非常精準。李雲迪在練習中已經感到非常過癮,每次彈奏都覺得自己進入瘋狂狀態,如同變身“琴魔”!每每彈畢,要花許久時間才能從樂曲意境中抽離。
在演出現場,指揮小澤征爾也為李雲迪的琴聲動容,樂曲一畢,示意柏林愛樂的全體團員起立,一起為這場完美演出鼓掌。
管樂首席、雙簧管演奏家梅爾(Albrecht Mayer)這樣評價這位首次合作的年輕藝術家:“李雲迪是我們樂團合作過的最有才華的鋼琴家。”
音樂會後,指揮大師小澤征爾這樣評價李雲迪:
他是一位音樂詩人,而他的指尖充滿才華,通常這兩件事很難聯係在一起,但在他身上卻完美結合了,現在很難找到像他這樣的人,這就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也是為什麼我愛上了他並且喜歡和他一起同台演出的原因。
《柏林報》的簡·布瑞施曼(Jan Brachmann)在樂評中寫道:
李雲迪彈奏的普羅科菲耶夫《第二鋼琴協奏曲》,使鋼琴的聲音吸收和超越了樂團各聲部的演奏,這可不是“普通的變戲法”;小澤和柏林愛樂演奏的柴可夫斯基《第一交響曲》,極具煽動性,足以使人暈倒。
《柏林早報》的樂評人克勞斯·蓋特爾(Klaus Geitel)寫道:
他是一位擁有絕佳演奏技巧並富於冒險精神的鋼琴家,他很早就已經領會了鋼琴演奏的最高數學原理,但是這首“捶擊”作品可把鋼琴害苦了!李雲迪在連續三天的音樂會上彈奏了這高難度的樂曲。無論如何,所有熱烈的掌聲都是給他的。
音樂會結束的第二天,李雲迪馬不停蹄地投入到與小澤征爾及柏林愛樂合作的拉威爾《g小調鋼琴協奏曲》的錄音工作中。
仍舊在柏林愛樂大廳,從上午9點半到11點半,隻用了不到三個小時就完成了演奏錄音。之所以這麼短時間三方達成默契,首先是高水平的合作,其次因為早在一星期前阿格裏奇和柏林愛樂合作過該曲,所以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至此,李雲迪已在維也納金色大廳及柏林愛樂大廳這兩個舉世聞名的音樂廳完成了個人音樂專輯的錄製。不久,全球樂迷將會從這張新專輯裏欣賞到李雲迪在小澤征爾指揮下與柏林愛樂精彩演繹的普羅科菲耶夫《第二鋼琴協奏曲》以及拉威爾《g小調鋼琴協奏曲》。
著名法國作曲家莫裏斯·拉威爾(Maurice Ravel,1875—1937),是印象派作曲家的最傑出代表之一,既是樂曲形式的大師,又賦予音樂豐富的色彩。他的音樂常描述身外之物,以一種遠距離、極度客觀的立足點來創造音樂印象,被稱為是“這個世紀或任何世紀裏最完美塑造的藝術品之一”。
《ɡ小調鋼琴協奏曲》是印象派作品中的經典之作,也是法國樂派裏最重要的曲子。法國女鋼琴家瑪格麗特·隆(Marguerite Long,1874—1966)曾形容這是“一首具有幻想性、幽默性與生動的曲式架構的作品,是最為觸動人心的藝術品之一”。拉威爾是配器大師,被稱為“最精確的瑞士鍾表匠”。在該曲中,他使用的配器法樂團各聲部都有獨奏樂段,尤其是管樂部分,如單簧管、雙簧管和長笛的演奏技巧要求極高。因為十分追求樂團的整體效果,一般樂團很難勝任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