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顛鸞倒鳳
她淡笑著從袖中抖出殘箭,回首接過將軍遞來的軟弓:“此箭乃皇上所賜,蘭兒天塹僥幸不死,今日將它奉還。”
千言萬語彌漫司馬蘭心間,良久後化作一句情非得已的話:“一切但憑王爺做主。”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但治好他後,你與他兩清。”南宮頤陽心明神清,他倆的牽掛太深,隻有自己多做些事,才能後來者居上,讓她將舊日的情意斷幹淨,“等我消息。”
司馬蘭站在原地,看著他走出視野,雖百思不得其解他如何為轅煜遲治病,但肯定他能做到言出必行。
次日,南宮頤陽表露身份,受到了轅煜遲熱情款待。席間,司馬蘭也坐了陪。
“轅皇,可否遣開一幹雜人。本王受蘭兒所托,想與陛下細談。”南宮頤陽風輕雲淡地望著司馬蘭微笑,眉宇間將信心十足傳遞。
“你等退下。”轅煜遲臉色微恙,重咳幾聲,仍不見南宮頤陽收回赤裸裸的愛慕神色,揚聲道,“才王!”
“皇上,請伸出手,容本王為你診脈。蘭兒,到外麵守著。無論本王還是皇上的人都推離大帳十步以上。本王隻信得過你,辦好此事。這關係到轅皇的命。”南宮頤陽脫了外袍,坐在轅煜遲對麵。
“是。”司馬蘭猜不透才王如何為轅煜遲解毒,憂心地看看他倆,撩簾而去。
“朕的毒非一般人能治,已入骨髓。你為何好心?瞞不住她…她請你來的?”四目交彙,轅煜遲接了他遞來的茶盞,一口飲盡,頓覺神清氣爽,“你給朕喝了什麼?”
“養心茶。”南宮頤陽待他麵色如玉,微微泛紅,扣住他手腕、靜心診脈,良久之後,“喝了本王的養心茶,如果你中毒不是特別深,能除去病痛的三層。但你喝此茶之後,僅護住了心脈。皇上中的毒可與杉王有關?”
“杉王放的。朕急於收回失地,恨不得立刻捉到他,從他手中奪回解藥。”轅煜遲心知:謀反的杉王霸占京城,且為虎作倀,必須揮師北上才捉到他。
“晚了。你沒有抓住他之前,我能給你他手上的解藥藥方,但此毒已入骨髓,服解藥後,你還有一年半壽命。世上有一顆回魂丹,這是本王遊曆天下所得,另一顆未煉成的,在蘭兒和本王釵子中,用作一般解毒之需。稍後,本王讓侍從將回魂丹送過來。皇上歇息吧。”南宮頤陽留下藥方,笑容款款,行了邦交禮儀,在他的錯愕中離去。
“來人!將蘭兒看住。”轅煜遲突然回神,來不及深思僅有一年半壽命,待魏公公走到身邊,“以才王的個性,他絕不會輕易送出世間最名貴的藥,他可是憑能練此藥,被世人稱為才王。”
“皇上,妾身沏好了茶。”話音剛落,魏公公還未退下,司馬蘭竟捧著茶盞撩簾而入。
“今夜你就在朕這裏歇息,從現在開始,朕都會在大帳裏處理公文。你不可離開朕視野半步。”轅煜遲朝魏公公使了眼色,命他退下,接過司馬蘭的茶,坐到案邊,邊看公文,邊飲茶。
“妾身為皇上研墨。”司馬蘭靜靜相陪,不動聲色盯著茶盞。才王已將回魂丹溶進茶水中,轅煜遲需喝得一滴不剩。
“啊——朕困了,陪朕睡會。”不到一個時辰,轅煜遲困倦連連,揉著眉心起身,不忘捉住司馬蘭的手,“朕睡著的時候,你必須在朕懷裏。”
“妾身為皇上寬衣吧。”司馬蘭深信才王,他告訴她在轅煜遲服藥後、接近一個時辰時,一定困倦不止;剛躺下約半盞茶時,會口渴難耐,但需想方設法阻止他喝水;五個時辰後,轅煜遲回突然醒來,神清氣爽,她需陪他出外呼吸新鮮空氣,而這空氣極為講究,熏香由才王親自負責。之後,轅煜遲將再度困乏睡去。他的所有的毒便清除了。且他一生百毒不侵。
轅煜遲躺下後,表現出的症狀一切如才王所說,無半點出入。到他第二次深睡後約莫一個時辰,司馬蘭整理衣衫,入才王營帳相見。
“來了,蘭兒?”南宮頤陽信手煮茶,待茶香四溢後,為她斟了一口,“你可信我已為他解了全部的毒?若信,今夜你就隨我回南宮吧。”
“是。”司馬蘭相信,想到稍後便要離開,眸底泛起淚光,口中的茶水甘甜,可咽下竟令她嚐到了苦澀滋味,“容蘭兒去收拾。夜間隨王爺離開。”
告別才王,回到大帳的司馬蘭靜靜看著沉睡的轅煜遲,情不自禁伸手撫向他的眉頭:“這一生都別蹙眉了。蘭兒動用了王爺的就命藥,無論如何都不能負他了。”
深睡的轅煜遲聽不見她的話語,即便手被貼到她的臉頰,也不能感受佳人依依惜別的不舍。
深夜,司馬蘭登上才王的馬車,隨他離開兵營。一路上,她不曾回頭、也未落淚,他的世界中再也不會有她。每當想到此處,心便抽痛。
“我不值得你如此。”碌碌車輪聲在耳,司馬蘭幽幽歎息。
“我覺得值就值。”南宮頤陽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我不再追究你近日跟在他身邊,日夜相伴的事,但從此之後,我們舉案齊眉。”
“王爺……”司馬蘭良久說不出話,沉默地跟著他進了才王兵營,領著一萬來名將士拔寨,返回南宮,告別了昔日的種種。
“別擔心,他一定沒事,大約半個時辰後便會醒來。”返程的路上,南宮頤陽隻談風月,除非是有關轅煜遲的康複情況。
“是,謝謝王爺告訴我。”司馬蘭深信不疑,天下第一的才王隻要不說謊,他的每一句話都會被應驗。
他的話音落時,兵營中的轅煜遲睜開了眼。
“什麼叫緣盡,我無了該去的地方?”轅煜遲看著司馬蘭的留字,衝出大帳,恨不得飛身上馬,千裏相追。
“皇上,才王的探子送來消息,杉王的藏身之所和他的幾處主要兵營……”一將軍領著才王的探子向轅煜遲走來。
轅煜遲沉住氣,接過探子遞來的書信,牙關咬得“咯吱”作響:“這些消息,你們早已探得吧?偏選在這個時候……”
探子抱拳:“我家王爺料事如神,皇上錯過了今日,需再等半年才有機會攻打杉王。”
“拔寨,北上!你家才王贏了。”轅煜遲當即調撥五十萬大軍,禦駕親征,開始了揮師北上,報弑兄殺父之仇,為統一軒轅而戰。
轅煜遲首戰告捷、喜報連連,這一切,南宮頤陽從不隱瞞,他將每一次轅煜遲大勝的消息都及時告訴了司馬蘭。挽著司馬蘭的腰,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幸事,為她挽發是他每日必做的事。
“王爺,不必說他的情況了。”他一切安好,司馬蘭安心得很。漫步南宮禦花園,見才王駐步牡丹花邊,輕聲道。
“該說的。我得美人,他得江山,公平。”南宮頤陽摘了最豔的牡丹花,愛憐地將嬌美的花插於她發髻。
“這兩日,皇上該封王爺為太子了。”司馬蘭盡量閉住心智,盡心竭力為才王打點一切。
“不急,坐上太子之位,我陪你的空閑便少了。”南宮頤陽極留戀有她相陪的每一天,領她走到湖邊,“我為你做了艘船,取名湖中蘭。我們遊湖去吧。”
南宮頤陽的閑情逸致,遠勝過用兵打仗如神的轅煜遲。兩人的謀劃都在一月後塵埃落定,南宮大帝昭告天下,封才王為太子,冊封司馬蘭為太子妃。轅煜遲再一次印證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話,奪回軒轅朝都城,為了黎民百姓,拒絕采納幾位臣子聯名上書——燒掉落荒而逃轅煜杉藏匿的幾座山林,使得杉王有了可乘之機,苟活於世。
真正掌握軒轅皇權的轅煜遲,在登上寶座後,將親筆書信送到了南宮朝都城。
“給太子妃的?本宮一會帶回去。”南宮頤陽見軒轅使臣交來轅皇書信,瞅瞅封印,淡然而笑,“本宮與太子妃情深意切,你們不必等此信回音。若轅皇問起,本宮可代寫一封回信。”
“轅皇隻要娘娘的回信。”使臣在出發前,就聽轅煜遲說過才王極有可能代筆,當即拒絕才王的做法。
此信在當天便被南宮頤陽交到了司馬蘭手中,司馬蘭看看信,猶豫是否拆開。
“我聽說他現在親政,百姓擁戴,杉王雖逃脫,但不足為懼。他將太子府原來便不願離開的女子都封了妃,但仍讓她們住在太子府,後宮目前懸虛,文大臣官拜右丞相……”南宮頤陽瞧見了她握住信時、神態中難以掩藏的一絲激動,恐她拆開信,便將轅煜遲那邊所有的情況一一道出,斷了她拆信的念頭。
“此信放在殿下處吧。往後此等事,還煩勞殿下給蘭兒擋了。”一顆回魂丹之後,司馬蘭自知已是南宮頤陽的人,不會做出任何違背誓言的話,將信遞還。
書信有去無回,使臣無法求得司馬蘭接見,轅煜遲急得徹夜兼程,趕往南宮朝,夜入皇宮,與她相見。
“蘭兒,你瘦了。”轅煜遲不願用自己的女人換取解藥,見司馬蘭側身,一把拉她入懷。
“皇上,自重。”司馬蘭背過身子,將注目投向窗外幽幽景致。
“朕承諾你六宮無妃,定會辦到。我們走。”進入南宮境界,百姓們人人傳誦太子與太子妃情投意合,甚至以六宮無妃做聘禮。轅煜遲固執發誓,“隻要跟朕走,他給你的,朕都能給,他給不了的,朕也能給。”
司馬蘭掙開禁錮,看著生龍活虎的他,不後悔用自己與南宮頤陽做交易,狠下心:“皇上,臣妾已是南宮太子妃,與皇上再無關係。難道皇上要因臣妾負了天下?”
“朕管不了許多。”倔強的她一再違逆他的意思,轅煜遲瞪圓了眼,猛地收緊胳膊,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
“再晚半個時辰,殿下便會過來,請您在殿下來之前自行離去。”司馬蘭紋絲不動,最後一次感受他給的溫暖懷抱。
“朕不走,等他!”轅煜遲突然鬆開懷抱,大步走出寢宮,一身軒轅天子裝扮的他,驚得門外侍衛如臨大敵。